司马翔的死是在何米逝去的一个半月以后。
这天,司马翔下学回家。骑车走在熟悉的马路上,他的头脑一片茫然。虽然,街上车声,人声络绎不绝,但司马翔的耳边只回荡着何米妈妈刚刚在学校门口,当着众多放学的学生对他说的话。别的声音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司马翔,你是杀人犯,我要你们一家给我的何米偿命。你等着吧,你会得到报应的。”
司马翔的心里非常的痛苦,他觉得他整个的世界都是灰色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惹上了如此的祸。他一直循规蹈矩,助人为乐,没有好报,反而得到了伤害。谁来还他公道啊!上天真是不公平啊!父母因为下岗,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只好四处奔波,寻找活路。而司马翔每日必会受到何米妈妈的言语的酷刑,她总是像鬼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说出那些毒恶的话。现在,司马翔非常理解盗火者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悬崖上的心情了。那是一种绝望,一种无奈,甚至会是盼望。盼望那只啄他肝的鹰快点来,好让这种痛苦快点过去。被啄是痛苦的,而等待被啄更加痛苦。
司马翔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涌出一阵凄凉。这个世界像在排挤他,没有他生存的空间,他也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司马翔希望他可以变成一只老鼠,躲到下水道里去。这样他可以不再理会那虚伪的太阳,也不再会受到人间的伤害。
司马翔突然想到自杀,但是,他没有胆量,他害怕,他怕痛,而且他挂念他的父母。可是,命运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寿命长短。此时,死神不容他多想,他勾去了司马翔的魂魄。
就在司马翔感到命运悲凉,人间没有真理的时候。一辆卡车撞上了恍恍惚惚的他。这辆车的司机没有错,错的是司马翔。卡车的司机原本是安安稳稳平静的开着车,突然看到一个骑车的学生猛地拐到了马路中间。刹车的尖叫声没有唤醒司马翔,他在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卡车卷进了车轮下,再现身时,已经不成人形了。
当乌童用说书的本领声情并茂的说出这段悲惨事件以后,叶香沉默了。她觉得胸口有点闷,有点堵,此时,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总结这件事。命运是残酷的,叶香只能这样说。现在,她只想尽心尽力的去完成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的心愿。——找到他们的父母,让他们来见见孩子。
首先,叶香找到了何米的家。说实在的,叶香从心眼里讨厌着何米的妈妈,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司马翔的死应该是她一手制造的,她才是一个真正的杀人犯。当叶香用职业化的语调说出何米的请求以后,面前这个严肃的中年女教务干部以及她那个富态的工厂领导老公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何米的妈妈开口说:“我们相信你的话,而且,我当然很想见我的女儿,她一直是我的心肝宝贝。但我现在已经怀孕了,我又开始孕育下一代了。人总不能永远活在悲痛之中,我需要孩子来为我完成梦想。我必须为我腹中的孩子着想,所以,我不能去,我想何米一定会原谅我的,请你对她说,让她放心,安心的去投胎吧。”
看着面前这个平静的妇人,叶香有点生气,当然,这里面还带有一些的偏见,她一直在为司马翔抱不平,她认为这个妇人有必要去对司马翔道个歉。
“你说的不是理由,我想你们最好,好好商量一下,你们也有必要对自己所做的做一个了断。天命不可违。如果不来,到时,对你们,或者你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影响,我就不知道了。”偶尔吓吓人,应该可以原谅吧。
叶香离开了何米的家,她的心里有点别扭。她觉得整个的事件就是由于何米父母对何米促狭的爱引起来的,他们是主要的人物,却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枉费何米对她们的思念。
第二天,叶香找到司马翔的父母讨生活的地方,是在菜市场。他们正蹲在一个雨布围成的小池子边卖鱼。
“真的吗?真的可以见到翔子?”听到叶香的话,司马翔的父母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
“我们真的很后悔啊,没有好好的关心孩子。我们一起下了岗,只好四处奔波讨生活,没有时间来照顾他。翔子是个多懂事的孩子啊,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没有告诉我们。翔子死后,我们是看到他留下的日记才知道的,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您说,这孩子多懂事。他自己扛着,心理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他是怕我们为他担忧啊!我们真是粗心啊!真是愧对孩子,他还只有十六岁啊,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是最快乐的时候,可他却死掉了,真是太可怜了,我们的心都碎了。要是能见到他就太好了,我们真的愧怍父母,希望他可以投个好人家。”司马翔的母亲边说边流着眼泪。他的父亲在一边低着头,偶尔在衣服上蹭一下。
见面的时间到了。
司马翔的父母来了,他们特意穿戴整齐,像是赴一个重要的约会。接着,何米的父亲来了,她的母亲终于是没有出现。气氛很尴尬,两家人各据一方,互不理睬。
“两家人都来了,我们现在开始。”
黑色的墙壁流动了,黑水晶形成了,六棱形的格子划分着黑水晶,一块格子迅速扩大,扩大,停止。水晶墙里走来了何米,司马翔,他们仍然是那样的青春靓丽,充满活力。
“爸爸,妈妈呢?她为什么没有来?她没出事吧。”何米没有看到妈妈,她感到担心,同时,失望从她的脸上流露出来。
“没什么大碍,她有点不舒服。小米,你好吗?你为什么要求两家人一起来?要知道,我们两家势不两立。”何米的父亲看了看司马翔,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爸爸,你和妈真的误会司马翔了。我们之间一直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可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成见。那天晚上,你们错了,司马翔是送我回家。他的好心被你们误会,还被打了一巴掌。看到你们那么生气,我没敢解释,让你们的判断更加错上加错。最后终于酿成大祸。我的死与司马翔无关,是我自己命短,神使鬼差的在那个时间跑到那个地方。这都是我的命。现在,你们因为极端的做法间接的害死了司马翔,这是我的错,我才是杀人犯啊!”何米痛哭起来。
“何米,你不要这样说,我们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翔子一直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们永远确定。翔子,你在那边还好吗?”司马翔的父母开口了。
“妈,爸,我和何米见面以后,觉得这个误会不能让它再延伸下去,它会伤害到你们。所以,我们请求你们一起来,是希望你们可以彼此原谅对方。我们已经被误会害死了,现在,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活。这样,我们才会放心的去投胎转世。”
何米的爸爸与司马翔的父母互相看了一下,孩子的话震撼着他们的心。
“小米,其实,我们已经原谅司马翔了。他死以后,我们突然醒悟过来,我们做的的确太过分。我们后悔了,真的,当初,我们被仇恨迷住了眼睛,做出伤害司马翔的举动。不管怎么说,他不过只是个孩子,我们太过分了。现在,你妈妈怀孕了,她希望可以再孕育一个像你一样优秀的孩子。但她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够好,如果情绪波动太厉害,恐怕会伤到腹中的胎儿。所以,她没有来见你,她让我带话给你,她已经猜到你的想法了。她要我对司马翔道歉,希望他可以原谅她。希望你们可以投个好人家,可以有一个开心的童年,还有爱你的和蔼可亲的父母。”何米的父亲低下他的头,他的心里真的很愧疚,对司马翔,也对何米。
“真的吗?妈妈怀孕了,如果我可以再投到你们的家,那就太好了。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爸,振作起来,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爱你们的孩子继续陪伴你们的。“
“何米的爸爸,你看,我们就讲和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孩子们一番心愿,我们要领情啊!”司马翔的父母诚恳地看着何米的爸爸。
“好,我当时真的很糊涂,对你们做出那样的事,想逼你们走投无路。你们现在好吗?要不,你们回厂里来上班吧。”
“不用了,我们现在卖鱼,日子过得也很愉快。司马翔,可惜,妈妈没有怀孕,不然,多希望再养育你一次。”司马翔的妈妈含着眼泪看着儿子。
“你妈妈一直想念你,她保留着你的房间,谁动都不行。”司马翔的爸爸眼里也含着眼泪。
“妈妈,爸爸,重新生活吧,把我的房间给你们另外的孩子吧,你们幸福的生活就是我的心愿了。”司马翔真诚的说。
“对啊,爸爸,你回去向妈妈转达我的话,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我也要看到你们生活的幸福。”
孩子们的话让在场的人感慨万千,乌童的眼睛里也漾出了水纹。
解决了,这个结解开了。叶香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有点闷闷不乐。
“明天,到陈宇那里做个头发吧,散散心,高兴高兴。”乌童建议她。
“好吧,好久没去那里了,也想去看看了。”
那里,那个理发店,镜子里有她的父亲,她想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