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怎么躲到这里来了。”易妈妈总算找到了阮成渊,看到他坐在陶五小姐身边,虽然隔了些距离,但这样坐在池子边易妈妈还是觉得怕,万一少爷玩心大起,陶五小姐可经不起折腾。
想起那次大少爷把二少爷推到水里,易妈妈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二少爷病得特别厉害,春试都砸了。
之后阮大夫人问起,她说了实话。阮大夫人便塞了她一些碎银子,让她不要四处乱说。
易妈妈没有收。
她怎么会去同别人说,大少爷是她带着长大的,到现在她都记得大少爷半岁的时候生大病,可怖的一晚她谁也没有说过。寒冬腊月,她和阮大夫人已经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大少爷好几天,国太夫人硬是命人把阮大夫人带回园子内歇息,她当时冲阮大夫人再三拍着胸脯,会好好守着大少爷。
几日来的劳累,她抵不住攻势猛烈的睡意,桌上一杯浓茶还未消去热气,她端起来要饮,结果本来病恹恹的大少爷却哇地一下大哭起来,吓得她一下子把浓茶打翻在地上,去哄了大少爷后,他倒是很快不哭了,睁着黑珍珠一样的眸子看着她,伸手要她抱。、
而后手就一直紧紧的勾住她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十几年过去了,易妈妈总在想,其实初生不久的小娃儿都是有预感的,如果她之后没有把少爷放回摇篮里,去把地上的碎片扫好倒出去,大少爷也不会变成这样。
“易妈妈?”齐眉唤了老人家几声,却只见得她的表情越来越悲伤。
“陶,陶五小姐。”易妈妈回了神,面上有些尴尬起来,大少爷还是坐在池子边上,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易妈妈走过去牵起阮成渊的手,“虽然是夏日,大少爷还是不要在凉凉的池子边,知道了吗?”
阮成渊似懂非懂的点头,而后咧嘴,像是做了好事的小孩子像长辈要奖赏一样,“刚刚小仙子差点掉下池子,渊哥儿救了她。”
易妈妈愣了一下,捂住阮成渊的嘴,“这样的话大少爷不要同别人说。”
如果传了出去,也不知别人会把陶五小姐和大少爷胡乱说成什么样子。
在易妈妈的眼里,陶五小姐是个极善良又懂事的,而且最难得的是,从不见陶五小姐面上有过一丝不悦的神情,即使大少爷要同她一起坐在池边,陶五小姐也没有起身离开。虽然在府里的时候,若是大夫人她们偶然说起陶五小姐,大少爷倒是一声不吭的。
却总是时不时私底下与她这个老人家说起陶五小姐,都是一口一个小仙子。
其实在少爷的心里,孰轻孰重还是有个掂量的,他大概是能隐隐的感觉到,若是在众人面前谈起陶五小姐,并不会让她好过。
易妈妈心底里期望过,陶五小姐能嫁给大少爷,若是能有这样的好小姐与少爷相伴走过之后的几十年,少爷会过得更好。
但她只是个老妈妈,哪里能有说话的份,而且陶五小姐这样的姑娘,如今陶家又是愈来愈高的地位,应当要配更好的良人。
易妈妈想着不由得叹气。
那些表情都落在了齐眉眼里,她悄悄地绕到假山后,亭内的二人已经处于沉默之中。
与刚刚的气氛并不一样,齐眉犹疑的上前,阮三小姐见她过来,起身拉着她,“也不知长辈们是不是要我们回去了?”
齐眉看了眼齐勇,他靠着亭柱,眼望向外头的风景,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让子秋去花厅里打探,而后齐眉命丫鬟把齐春和齐露找了回来,两人都是满脑袋的汗,本来就是大热的暑天,这时候齐春主动端起薄荷桂花茶,一声不吭的喝了一大碗,喝得太急,薄荷桂花茶顺着脖颈滑下来,还好一旁的婆子反应快才没流到衣裳里。
齐眉递了帕子给她,“六妹妹喝慢点儿,这薄荷桂花茶啊凉性强,喝多了会闹肚子的,所以我才做得少。”
齐春脸一红,“五姐姐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阮三小姐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听到。”
阮成渊把糖块摊在石桌上,高高兴兴的一块块数着。
齐春面上的红晕这才下去了些。
子秋得了老太太的命过来,阮家人已经准备着要离开了。
齐勇这才动了动,闷着脸率先走出亭子,谁也没有打招呼。
一行人慢慢地步行到花厅,路上的时候齐眉刻意和阮三小姐走在后头,阮三小姐倒是自己开口,“妹妹的心思我明白,不过缘分尽了就是尽了,饶是说再多的话也是徒劳无功,命中的一切皆有定数。”
看来是说崩了。
齐眉只能叹口气,“大哥这几月一直没什么精神,只希望以后能慢慢地恢复一些。妹妹过些日子再去阮家看看姐姐,听阮大夫人说的,姐姐一直病病好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阮三小姐没有接话,只是搓了搓手里的帕子。
小辈们依次入了花厅,阮家人和老太太几人告辞,阮成渊也凑过去,说了几句漂亮话,老太太乐得笑了起来,抓了把糖块给阮成渊,“渊哥儿喜欢吃这个,我记得。”
阮成渊拿着糖块,高高兴兴的道谢。
“以后渊哥儿要经常来这里。”坐在马车,阮成渊的高兴劲儿没有消散,拿了个糖块吃,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笑得愈发的开心。
易妈妈小声的和阮大夫人禀报今天阮成渊在陶家一天的举动。
“那个五姑娘,真的是不错的。”阮大夫人听了只觉得可惜。
若是陶八姑娘还有些可能,刚刚在花厅里与陶老夫人无意间说起陶家的姑娘们,虽然老夫人个个都说到了,唯独陶五姑娘只是稍稍带过一句。
陶老夫人的用意很明显。
易妈妈也叹口气,“大少爷容貌生得极好,性子纯真又良善,若不是……”
不自觉的戳中阮大夫人最伤心的地方,易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忙捂着自己的嘴。
阮大夫人已经面露伤感的神色,“陶八姑娘我并不是多满意,她生得那样貌美又魅,嫁给渊哥儿定是会心不甘情不愿,到头来变成我们阮家给渊哥儿讨了个欺负人的。”
况且就是陶八姑娘的那样的身份,也是老大不乐意。
“老实说,陶家我最欢喜的便是陶五姑娘,可今日在花厅里,我是听出了五姑娘亲事的眉目。而其次欢喜的便是陶三姑娘,那三姑娘只见过一次……”
阮大夫人还在说着,一边的阮成渊慢慢停下了手舞足蹈的动作,安静下来。阮大夫人还以为他被糖块咽到了,易妈妈忙去拍拍阮成渊的背。
见儿子没事,阮大夫人看了眼易妈妈,继续道,“你说得没错,若渊哥儿小时候没遭罪的话,订亲哪里会是这么难的事。”
说着眼睛酸涩起来。易妈妈忍不住跟着眼角红了,抬手抹了抹,愈发的自责。
忽而刮起了夜风,车帘被吹得翻飞起来,阮成渊侧头,直直地盯着外头的车水马龙,黄黄的光亮描摹着他的侧脸。
陶老太太被大太太扶着回内室,打水净面的时候忍不住说起来,“阮家总带着大公子过来,你说蕊儿这么避下去哪里是办法。”
大太太道,“本就是没有法子的事,陶家和阮家关系好,结亲是极其自然的事,到了齐字辈却分外困难,还不是阮大公子幼年烧坏了脑子。”
“我今日见他也觉得可惜,模样生得比别家的公子都还要俊上一分,性子也好。”陶老太太叹口气。
大太太却是摇头,“若阮大公子是个正常的人儿,亲事只怕早就订下了,可也不一定能如意。”
大太太这是提起了勇哥儿。
老太太净了面,让严妈妈把水盆端出去,坐在床榻上,半闭着眼,“勇哥儿的事,还真不全是坏事,平宁侯家这次做得精密,但也做得太急,并未深思把左三姑娘嫁进来是不是全是对他们有利的。”
说着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前段时日,左三姑娘特意做了两个簪子送给齐眉和勇哥儿,是出了那事后连夜做出来的。”
大太太讶异地啊了一下,“媳妇没听齐眉和勇哥儿说起过。”
“勇哥儿现在对平宁侯家那是恨之入骨,怎么还会去提起。齐眉的话,心思精灵,不该说的她也不会说。”
老太太说着若有所思,“看起来,左三小姐还不是个坏绝的。”
进了九月中,边关再次送来急报,镇国将军身负重伤,正在预着护送回京,可镇国将军却死活都不愿回来,伤势越来越严重。
谁都没料到,这次的战打得又长又久,那些小国安静了那么几年,让弘朝的人都松懈了太多。
眼下边关失了主心骨居大老爷和陶大老爷下了朝去酒楼里想散散心,却又说起了这个事,两人直到夜深了才从酒楼里出来。
陶大老爷坐上回去的马车,心事重重。
马车停到府门口,大太太竟是站在柱子旁,焦急的看过来,“老爷您可回来了,我让常青去找了你,他回来却说你不在宫里。”
“何事?”尔容甚少这样慌乱,大老爷声音放轻了些。
“老太爷他不知从哪里得了边关的消息,现在正在正厅里,老爷快去看看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