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和陶家的亲事订得急,八月订下的,十二月便要迎娶,紧接着便是过年,过年前后最是忙碌,各式各样的人家要互相走访,拜年。府内各家都有许许多多或者大事,或者琐碎的事要做和处理。
而因得陶居两家要准备订亲,所以盛夏还未过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知晓娘家忙碌,本也没什么大事情,齐眉便也一直没出过阮府。
九月末的时候,秋意已经十分浓厚,深夜的风吹起来能让人冷得哆嗦。
阮成渊到披星戴月的时候才回屋子里,子秋端上了热茶后福身退下。
“怎么最近这么多事情要忙?”齐眉抬手帮阮成渊换着寝衣,和夏日不同,入秋后的寝衣要厚一些,也没有夏日寝衣的宽松,但面料依旧是舒适得很。
阮成渊坐在八仙桌旁,饮了半盏茶,缓缓地舒了口气,“入冬之前,宫内过年前后的事情就要列出清单来,而且必须准备好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应该说秋末便要开始着手准备,若我官职再小些,只怕三四更天也回不来府里。”
事情都是一层一层的往下传达,越在底层的要做的事便愈发的多,且都琐碎至极。
“也是没得法子的事。”齐眉笑着道,也坐在一旁,端起茶壶,往茶盏里微微地倾斜,茶壶内满满的,倾斜的瞬间茶便散着香味儿倒了出来。
“还有,皇上的身子愈发的不好,原先只说是小病痛而已,这一两个月以来上朝的时辰总是比平时要晚一点,而且是愈来愈晚,看脸色也没了往日的红润。”
齐眉倒着茶的动作停滞了会,茶盏里的茶水一下子溢出来,子秋被唤进屋子,很快地收拾了片刻,再次躬身退下。
“皇上……如今年纪也大了。”齐眉轻轻地叹口气。
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自是越来越被万人仰视,可惜的是代价便是身子的安康。
历代君王中,当朝皇帝算是身子最好的了,每日兢兢业业,也不去胡乱相信炼丹制药的长生不老胡话,也注意平时对身子的调养,但怎么都无法抵住时间的流逝。
时间的流逝对人来说代表的便是年华的老去。
“我得了消息,是确切的消息。皇上的身子状况不容乐观。”阮成渊拧起眉头,“前世的这个时候,记得皇上并没有害病一类,反而还算是健朗的身子,今生总是有许多事情在变化着。”
“西王爷已经在加紧时间运作,他……”阮成渊压低了声音,“前日来了飞鸽传书,西王爷似是信心不大。”
“毕竟准备的时日又少了一些,何况皇上是西王爷的父皇,自己的父亲身子不好,无论如何心中也会有影响。”齐眉道。
阮成渊点点头,旋即握了握拳头,“平宁侯那方并不安宁,得亏原先柳城的事情拖住了他的脚步,更让他元气损伤不少,那些向着他的大臣,尤其是手中握有兵权的都因得贪墨的事情而被革职查办,甚至抄家。
“其实……皇上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齐眉轻声道。
阮成渊眉头锁得更紧,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揣测圣意不是简单的事情,一着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皇上由着柳城的事情越闹越厉害,可以肯定的是要借此机会铲除朝堂之中的害群之马,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那些,万一有了个什么心思,又被人操控或者与人合谋,长久以往后果会不堪设想。”齐眉道。
阮成渊顿了下,道,“可不能肯定的是,这样做是不是全然为了太子,还是别的……”
“圣意难测。”齐眉轻轻地吸口气,“无论如何,不要乱了方寸,尤其是西王爷,我是与你说真心话。”
天色已经完全陷入了夜幕,秋日的星星比夏日的要少一些,但依旧散布在大片的夜空之上,显得分外柔美令人安心。
“争权夺位,初始是为了自己的安康,西王爷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看到百姓疾苦会心中担忧,更会亲自下全力去安抚他们,治理他们,这几年的功夫,西河百姓的生活能有小部分的提高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点,那样贫瘠的地方,能在短短几年内有这样的成效,实属难事。”齐眉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声音愈发的沉下来,“但站得越高,就看得越远,心也就越大。无论是谁,能有机会站在权力的最高处,心态都不会同往日那般纯净。”
“你在提醒我。”阮成渊了然的道。
齐眉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伴君如伴虎,虽然他如今还不是君,但有朝一日若是成了君王……所以从现在开始便要有所准备,还记得我祖父年轻时候大战而归,被嘉奖后所发生的事吗,差点儿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也差点被抄了家。虽是逃了死罪,却过得生不如死一般,那时候还是陶府,明明是大将军的府邸,府内却近乎要空了,被大的商户接济,要和商户拉拢关系,旁人也不敢亲近……”
随着她的声音,阮成渊的眼眸渐渐地眯起来,看不出眸子里所隐藏的色泽究竟是什么。
“即使日后会有什么变化,这也是我们选择的路,而且必然只能往这条路上前行,不会有回头的余地,因为一旦回头,将会重蹈覆辙。”阮成渊的话让齐眉也沉默下来。
是他们选择的路,也是仅此一条的路,不前行就只能后退,而后退的后果实在是让人的记忆太过深刻,太子软糯无用,心狠手辣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那些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更蒙蔽了心。
不是要杞人忧天,前世的经历对齐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会比以前更加糟糕,她不怕别的,只怕失败,若是重来一次还是相同的结局,即使中间过上了以前从未过过的日子,也见到了许多没见过的风景,弥补了前世没有感受过的那些温情。
也尽是失败,而这次再失败,定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那些可怕的过往走马观花般的闪过自己的脑海,齐眉缩了缩身子,从皇上害病的消息传来,她的心就再也没有安定下来过。
“以后的路会如何走,谁都不知晓。”阮成渊认真的说着,把齐眉的手放到自己掌心,“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一切都没了,我会尽我所能的保你周全,保护你。”
“成渊。”齐眉眼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些雾气,看不大清楚面前的男子的,但却好像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
陶蕊正在屋里歇息,随意的靠着软榻,唇角也带着悠闲的笑意。入冬后连吸口气都有些冰凉,但这都不关她的事,屋里的暖炉烧得正旺,暖和得如春日一般,脸颊都红润了起来。
悠闲的撑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起身,立马就有丫鬟过来扶着她,另一个丫鬟急忙出去,旋即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在这过程中,陶蕊正从软榻上坐到梨木桌旁。
屁股坐稳了软椅,热茶和热腾的糕点都端到了面前,肩膀和翘起来的脚也被两个丫鬟力道适中的按着。
比原来还要惬意的生活,都多亏了居玄奕的蠢吨。
她知晓居玄奕的软肋是陶齐眉,一步步的引诱,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顺利。
爱情有什么用?再是互相相爱的两人,日子长久的过下去也会被这样那样的琐事冲淡,即使真有人能做到感情如以前那般如胶似漆,也说不准会有什么飞来横祸。
最好的最稳当的,无非就是权这个字。
她一步步往上爬,多么不容易,如若真像居玄奕那个傻到头的人去爱着谁,免不了会被束手束脚。
挑中了他成为自己的助力,一来相貌尤为俊朗,二来家底殷实,三来也只有他能把自己拿捏在手里。
那日合欢花灯,她是赌了一把,若当时居玄奕没有跳入河中,误以为她是齐眉而奋不顾身的救,她以后这些计划也无法一一实施。
而且,看似是个痴情种,居玄奕难道敢说心里没有一点别的念头?当时护城河的岸旁不少官家的小姐儿们和小少爷们,被他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传开之后,如若居玄奕真的救的是齐眉,那岂不是铁板钉钉儿的事了。
陶蕊思及此,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她才不信居玄奕毫无杂念。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求回报的付出。
冬日的夜晚来得比其余三个季节都要早,陶蕊日日都是舒适的度日,陶家生怕她因得原先的事情有什么影响,陶伯全亲自吩咐了要好好照顾她,不可受什么委屈。
但不过肆意的生活还是有点儿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她隐隐觉得陶大太太看自己眼神不像以前那般,好似没了怜惜,反而隐隐透着揣测和复杂。
真是哥没用的老妇人。
陶蕊换了寝衣,睡在床榻上,陶妈妈帮她盖好被褥,又掖了掖被角才退了出去。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陶蕊闭上眼,在就要睡着的时候,忽而觉得耳旁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