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琳达等在后门的阴影里,俩人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个门口。
过了十一点,开始陆续有男人走出来,三三两两的。有的人走出门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匆匆的走到自己的车跟前开车就走了。也有的人喝得半醉的样子,等出租车来了上车而去。
都过了1.0了,仍然没有看到千叶桃出来,虽然有几个女人从这个门出来,打车走了。但是始终没看到千叶桃的身影。最后,连门口的保安都进去了,后门外面的小灯也熄灭了。
“怎么回事?”我看琳达一眼。
琳达想了想,一拍大腿“糟糕,我们只注意后门了,忘记了她可能被人带出台了。”
“出台?她们也出台?”我想起了米弘源就是点我出台的,后来才改变了我的命运的。
“哎呀,此出台非彼出台……你之前被米先生点出台是去装扮他的女朋友,那个只是当个临时演员而已。而这里的出台是被看上你的客人带出去开房,要讲好包夜还是包时……还不明白?这里的女人能带出台的都是妓,女,是要和男人“砸床垫”的。还不明白?就是……”
“琳达我明白了。你说刚才我看到在化妆间的女人们大多都很年轻,她们怎么不去找一份好的工作?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肉体呢?”
“云梦雅,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问你,当初你怎么不去找别的工作?非得要来夜上海呢?”
“我?我找了,别的工作都不要我,那些咖啡厅,饭店,甚至做清洁的,都问我之前干过没?我就是因为没有工作经验人家才不要。”
“这不就得了嘛,在所有的工作里,只有当妓,女是越没工作经验,别人越喜欢,老板也喜欢,客人也喜欢。”
我没明白,低头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里压下一个脏字,没吐出来,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感觉到丝丝的郁闷。
琳达拍了拍我,“走吧,我们也回吧。如果你愿意,明天再来。早晚有一天把千什么桃逮住。我给丁一打电话,让他开车到后门来接我们。”
这天晚上,我约琳达一起回到沙沙姐的家里挤在一张双人床上,两个人聊了很久。她讲了很多关于在按摩院里发生的一些事,还讲了她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些人。最后她还跟我说:“我们中国有句话说笑贫不笑娼。虽然大家都对做了妓女的人斥之以鼻,但是如果一个女人靠着出卖自己身体为家里改变了经济条件,只要家里人不知道,都会把这个女人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我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
她冷笑一下:“你说,我妈妈真的不知道我在欧洲做什么吗?她每次只会向我伸手,说出她的困难。难道她就从来没考虑过,我一个留学生,又要上学,又要打工,我到底做什么工作,才能支撑她那边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赌债传销的窟窿吗?”两行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和她比起来,我很庆幸,我的父母一直是我的后盾。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不友好,就好像你和我有深仇在恨一样。”
“那是以为你甘心情愿到我们店来侍候那些臭男人,想把你吓走,不想让你走这条路。”
“后来我哭了,你怎么不说了?”
“我心里明白,米雪儿就是想让你白给她干活,你想啊,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能给她招多少生意啊。我当初来的时候,就给她整整白干了一个星期。”琳达翻了一下白眼,现在一提起这事,还是挺气愤的。
“你现在不上班了,米雪儿找你了吗?”
“找,一天打好几个电话。我都跟她说了。我要结婚了……她还劝我呢,说什么女人不能为了一棵干巴树,失去一片森林,丁一那小子一看就没有多少钱……”琳达低头抠着自己的手上的红指甲,叹一口气:“还好,丁一知道我是在那种地方做过的,不会瞧不起我。否则哪个男人能要我啊?一旦陷进那个烂泥潭,就像长了癞疮一辈子都有疤痕……”
我又想起沙沙姐劝我的话:“进了这个圈,就等于进了大染缸……”我幸运及时在门口刹住了车,可是琳达却陷在里面好几年了。面对她失神的样子,我搜肠刮肚想着词劝她。
“琳姐,我记得看过严歌苓的一本小说中有一段话说的好……”
“我也喜欢严歌苓的小说,你是说《扶桑》?”
我点了点头说:“出卖是一个弹性很大的概念。人们认为你(妓女)在出卖,而并不认为我周围这些女人在出卖。........你看,这么多的女人暗暗为自己定了价格:车子、房产,多少万的年收入。好了,成交。这种出卖的概念被成功偷换了,变成婚嫁。这些女人每个晚上出卖给一个男人,她们的肉体货物一样聋哑,无动于衷。这份出卖为她换来无忧虑的三餐、几柜子衣服和首饰。不止这一种出卖,有人卖自己给权势,有人卖给名望。有人可以卖自己给一个城市户口或美国绿卡。有多少女人不在出卖?”
“是啊,和这些人比起来,我觉得做妓,女也没有什么不堪的了,其实反而更单纯一些,那就是一个出卖肉体,一个付钱,直白而明确,其中没有暗藏阴谋和算计。”琳达眼神是空洞的,仿佛穿越了时空。我知道其实她的心是痛苦的。我抱了一下她瘦弱的肩膀,安慰她,也庆幸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