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安站在揽月楼后角门处来回跺着脚,见玉竹下来了,忙堆出笑脸迎了上去。
玉竹伸手拦住丁长安,抬头瞄了眼楼上,跟丁长安使了个眼色,咳道:“你小心点回话,姑娘心情不大好。还有,卢将军也在。”
丁长安瞪大了眼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倒栽葱,面色惊骇地盯着玉竹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地问道:“那个黑脸将军?姑娘要嫁的那个?”
玉竹极其嫌弃地斜了眼丁长安,撇嘴数落道:“你慌什么慌?亏你还是京城里混的,见个将军就是慌成这样?”
“不是——”丁长安脸上有些赧然,急急地解释道,“哎,你不知道,那位可是阎王!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个人,对了,就姑娘身边的那个,满身都是杀气,那是真能杀人的!前头那头还有人来找我探话,我当时吓了一身冷汗……”
“瞧你那点出息!怕什么,有姑娘在呢,你就当他不在!”玉竹鄙夷地哼了一声,“还有,卢将军那边的人来探话了?这你可得跟姑娘说,嗯,得好好说,不能惹恼了姑娘。”
丁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握了握拳,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吸了口气,这才勉强将心里的慌乱压了下去。陪着笑意上前朝玉竹呵呵笑了两声,试探地问道:“那,万一要惹恼了那位……”
“恼不了!”玉竹十分果断地摆了摆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朝丁长安眨了眨眼睛,低声交代了一句。“姑娘若是没说你不好,他就是恼了也没用!”
丁长安愕然地眨了眨眼睛,神情古怪地瞥了玉竹一眼,这才胆战心惊地往楼上雅间去了。
刚上楼转了个弯,丁长安就愣住了,手心里出了一道冷汗,费力地咽了口口水,瞄着站在门口岿然不动的卢俊昭,两手扯了扯脸,费力挤出点笑容来,这才低着头慢慢走了上去。
“小的见过卢将军。”丁长安长揖着弯腰行礼,这辈子行得最标准恭敬的礼就属这回了。
卢俊昭皱着眉瞥了丁长安一眼,目光冷冷的,没说话。
秋梓见状忙推了推丁长安,“你快些进去吧,姑娘等着你回话呢。”
丁长安诧异的瞄了眼卢俊昭,又看了看秋梓,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微微直起身子扣了扣门。“姑娘,小的丁长安来回话。”
“进来!”林晚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丁长安瞥了眼站在门口没动的卢俊昭,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卢将军,小的先进去了。”
顿了顿,见卢俊昭没什么反应,丁长安头皮有些发麻,伸长了手臂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绕过卢俊昭进了屋。
卢俊昭看着屋里林晚的背影,眉头皱得死紧,脚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迈进去。阿晚这会儿在气头上,他还是等等再进去……
丁长安进了屋,抚着胸口微微舒了口气,正要出声,却听林晚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今儿晚上跟踪了谁?”
丁长安愣了片刻,心里惊讶,脸上却敛了笑意严肃了起来,沉声答道:“是跟姚家有接触的那个江湖术士,今儿也是凑巧,小的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心里存了怀疑,便想让人跟上去看一看。几个兄弟盯了他一下午,小的又跟了他一路,看见他进了铜锣巷的一处院子。小的回来又专门打听了,那院子东主姓周,却已经搬出去好几年了,周围也都是空院子。小的又问了姓周的,才知道那周家原来是做生意的,后来生意败落,儿子跟了伍家的少爷做书童。伍家少爷中了举之后就放还了书童的身契,让周家儿子也潜心读了几年书,后来周家儿子就跟了伍家少爷做幕僚,前几年回来接了父母出去,据说是买了大院子。别的,小的还没来得及打听。”
丁长安一席话说得也算有条有理,可这话里的内容却让林晚皱起了眉头,站在门口的卢俊昭也同时沉了脸色,目光阴冷地盯着丁长安的后背。
丁长安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有些心忧的等着林晚吩咐。
林晚蹙着眉,凝神想了半天,余光瞥见门口的卢俊昭,十分恼怒地叹了口气,揉着眉角朝卢俊昭瞪眼道:“你还杵在门口干什么?丁长安说的事,你怎么看?”
卢俊昭见林晚突然缓和了脸色问话,眼里一喜,方才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霎时散开了不少。
丁长安瞪圆了眼睛,惊讶万分地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眼睛,瞥了眼林晚,又看了眼卢俊昭,想起玉竹的话,顿时恍然大悟,心里那点不安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想了想,又暗自笑了起来,还是他丁长安眼光好。看姑娘这样子,就算以后嫁了人,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嘿嘿!
“消息可确切?”卢俊昭进了屋,目光冷冽地盯着丁长安问道。
丁长安忙回过神来,躬身应道:“这是小的刚打听来的,还做不得准。”
卢俊昭眉头拧起来,朝丁长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丁长安迟疑着地望了林晚一眼,见林晚点了点头,便答应着先退了出去。
“伍家是三皇子妃的娘家。”林晚看着卢俊昭,深吸一口气,目光微沉,眉头紧锁。此刻也顾不得跟卢俊昭生气,只看着卢俊昭慢慢说了一句话。
“朱二他们盯的是二皇子。”卢俊昭脸色阴沉,声音隐隐透着杀气。
林晚心里一紧,抚着胸口慢慢吐着气,眼里有担忧也有不解。“皇家的人?可我先前都没跟你定亲,他们犯得着跟我动手?”
“不一定是你。”卢俊昭慢慢伸手拉着林晚,动作笨拙地抚着林晚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轻哼道,“从姚家下手,最有可能针对的无非有两家人,冯家或者严家。这两家,冯家跟着大皇子,严家,”卢俊昭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严庆那时候可管着军务督造,北边又在打仗,哼,倒是好算计。”
林晚眉头仍旧没松开,扯了扯卢俊昭的袖子,不解道:“要针对冯家和严家哪用得着使毒?还是慢性毒,让人无声无息废了脑子的!朝堂上尔虞我诈多了,随便抖点事儿出来也能给冯家使个绊子。至于严庆,那倒是个身家干净的,可要打压也不是没办法,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卢俊昭看着林晚,目光柔和了些,脸蹭着林晚的头发笑了起来:“你以为毒药那么好弄?圣上还活着呢!卢家也不是任人揉搓的,几位皇子的争斗还没拿到明面上来,若是这会儿有皇子在朝堂上动手脚,那是得不偿失。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自动求退或者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比如精神不济,家人服丧……就是一幅药的事。成了自然好,没成,还有个跟大皇子有牵扯的的姚家顶着,对其余几位皇子而言,最好不过。”
林晚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恼恨,咬着牙道:“那我不是白中了毒了?莫名其妙替别人遭了罪?”
卢俊昭怔了一瞬,有些心疼地揽着林晚,劝慰道:“是我连累了你,若是姚兴业没被革职,他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姚家头上。”
“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晚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推着卢俊昭咳了一声。姚兴业那事儿她原本就想好了的,若是不闹,阿莹就得嫁给冯四那滩烂泥。说起来她那时候跟卢俊昭也是各取所需。他要严庆管工部军务督造,她要姚兴业丢了官帽,也算是目标一致合作愉快。至于后头的事……林晚无奈地叹了一声,她这运气还真是背!
“周家那头让丁长安再去打听打听?”
“嗯,我让朱二暗中也查查。”卢俊昭点了点头,默了片刻,轻轻揽着林晚,低声呢喃着,“阿晚,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罪。你中毒那次,我夜夜睡不着,一想起来就后怕。后头王老夫人的事……周明说你精神恍惚,我一想起你没精神,心里就闷得慌,想着要快点回来见你。那对白狐狸还是我在营外抓的,徐录文说小姑娘肯定喜欢。阿晚,你喜不喜欢。”
林晚嗯了一声,背后靠着卢俊昭的胸膛,一片温热,脑子里闪过卢俊昭又舔又咬却不得章法的亲吻,脸上又热了起来,心里那股羞恼也冒了出来。
林晚气闷地哼了一声,重重地拧着卢俊昭的胳膊,低声骂道:“流氓!”
卢俊昭揽着林晚,满心满眼都是温柔。“阿晚,我只是喜欢你,想一睁眼就看着你,同你在一处,我心里很欢喜。你先前对我笑得那样好看,我忍不住……”
“你还说!”林晚有些恼怒地斜了卢俊昭一眼,“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可有你这么孟浪的?问都不问就亲……”林晚说完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脸也更红了。她都说了什么?问都不问……是问了也不行!
“我问过了。”卢俊昭眼神专注地看着林晚,“阿晚,我问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