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痴王妃 > 第77章全文阅读

北朝与东扶桑之间的掠夺战如火如荼近一年,久战之下苛政猛于虎,两国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怨声四起,足以载道。

小乐的消息不断传来,大都局势混乱,三王子在夹缝中生存,万分辛苦。有好几次,冲动之下我想起程回大都,每每又因放心不下辰儿而放弃。

我与辰儿失踪的消息被三王子严密封锁,若有人问起,也以我带辰儿到静地求医,任何人不便打搅为由而打发。

廖青风请来的白须翁每日为我和辰儿泡药澡解毒,我的身体虽有起色,但辰儿双目却无复明的迹象。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从最开始请来神医的欣喜,到久治不愈的焦急与失望,我渐渐安于天命。这个世上,如果白须翁救不了我们母子,其它人就更没指望了。

廖青风来往各国,带回各地的消息和物品。饱经风霜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云儿留下来照顾我们母子,每当廖青风来时,她便脉脉望着心上人的背影发呆。这时,我的心情总是复杂万分。

北朝四年五月,和也期满述职。他走后,我暗出别宛,经由秘道与小菊汇合,彻底扩张势力。我深谙密探的益处,小菊心思缜密,见缝插针,短短时间,眼线遍布四国。但这还远远不够,我需要朝堂之上有我的人,不是受胁于我,而是心甘情愿忠于我的人!

和也回都,我与辰儿的消息,三王子也快知道了吧?他会怎么做?……一宿无眠,我披衣出房,屋角镰月高挂。

“夫人怎么还没睡?”满树红花开得正艳,云儿一袭白衣站在树旁,清冷的月光下,红白分渭,她脸上的神情寂廖无比。

我心中惆怅,淡淡接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夫人对公子,真无半分感情?”

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了吧?

对廖青风无半分感情吗?不!有的!只是这段感情来得太晚,若我没成为和亲公主,若我们早早相遇,或许,今天在一起的,是我们!嫁入帝王家,得到了名誉和地位,同时也会失去自由和安宁。对三王子失望之际,我对廖青风有过心悸萌动,但那种感觉出现得太晚,已是不合时宜。我们之间——

终究是有缘无份。

“他是我大哥。”我答。心中微涩。

云儿冷冷地盯着我,蓦然之间,她笑了。

“夫人在害怕吗?”

“懂得害怕,就说明还有理智。人的一生,不仅仅只有男女感情。云儿,我有儿子,也有丈夫。”我上前几步,真诚道:“我希望有一天,成为大嫂的那个人,是你!”

“为什么?”云儿惊讶。

我直视她,“因为你爱他。你的爱不是自私自利,也不是嫉妒到失去理智的那种。你的爱无怨无悔,因为你甘愿默默守护,所以,在我心里,你当得起大嫂的身份。”

云儿脸红了。半晌才道:“听夫人这些话,我心里既欣喜又悲哀。”

我知道。

话题转到三王子身上,“夫人出来这么久,对陛下一点都不怀疑吗?”

不怀疑吗?我能奢望三王子二年的时间自己解决生理问题?不!我只是不愿去想。我能渴求的,只能是身在他面前的日子。更何况,与丈夫同样重要的,是儿子。

“夫人,夫人……”辰儿身边的小丫头跌跌撞撞跑来。

我心中一慌,“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急道:“小公子突然全身抽搐,痛苦不已。”

我发足狂奔,云儿在身后问:“是否通知了神医?”小丫头说,“通知了。”

到辰儿房间,奶娘田玉哭得一抽一抽。我两腿发软,直直盯着床上挺立不动的小人。我的辰儿才二岁多,可他所受的苦……都是我这当娘的害了他!早知如此遭罪,当初就不该……

“夫人别急,神医在这,定有办法施救。”云儿劝慰。

我点点头,还算镇定地在床边坐下。

“神医,辰儿他……”

白须翁脸色凝重,不停地叹气。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再也忍不住失声流泪。受了这么久的苦,终究还是熬不过吗?

白须翁收了银针,喟然道:“夫人,请做准备吧……小公子若是熬不过今晚,只怕……”

“知道了,大家都下去吧。”我的脸色煞白得吓人。

云儿和小菊担心地看着我,田玉一听辰儿可能熬不过今晚,哭得越加大声。

我心烦意乱,高声喝道:“大家都出去!”

紧紧将辰儿搂在怀里,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冰凉冰凉。辰儿是个乖孩子,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他总是很沉默。他的听觉和嗅觉特别灵敏,每次只要我走到和他十步的距离,他便会张开双臂叫我,用他糯糯的声音叫“娘”。他喜欢我抱着他,喜欢撒娇,喜欢笑……

辰儿,我的孩子!“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待我!如果真有报应,为什么不降到我身上?”我哭吼。“母妃惨死,奶娘不得善终,父兄不见于我,丈夫爱我却不能护我……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是不是非得将人折腾得七零八碎才甘心?!我的辰儿他有什么错?竟让他出生便受苦!老天不公!不公……”我越想越痛,越想越悲,恸哭不止。

外面的人也陪着呜咽流泪。

辰儿白嫩的小脸先是痛苦不安,至凌晨时,竟恢复了平静。

我心中一凉,伸手触探他的鼻息——

没了!

“神医!神医!”我惊骇大叫。

门被推开,白发翁和云儿他们蜂拥而进。我抱着辰儿未撒手,白发翁伸手翻看辰儿的瞳光,又探了鼻息、把脉,最后却只摇头不语。

“辰儿——”

“小公子——”

一屋子人哭声震天。

云儿要给辰儿净身换衣,我不肯。哪怕一会,我也不愿意撒手。一旦辰儿埋进黄土,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的体温还是热的,在这之前他还会“咯咯”笑着叫“娘”……

“夫人,您让小公子去吧!”

“什么去!去哪里?辰儿好好的在这,他会醒来的,会醒的!”我将所有人赶走,抱着辰儿呆坐到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一晚上又哭又闹,我的精神万分疲倦。

小菊她们又进来了,身后跟着白须翁。

“夫人,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姐姐,你别这样……”

心里闷得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

“嗯……”

一声轻嗯震住了所有人。

呆若木鸡看着辰儿揉眼,眼睛睁开了,一对和他父王相似的曜石眸。我颤巍巍伸指,然后轻晃——

“辰儿,你看得到吗?”

辰儿小嘴一嘟:“当然看得到!”

我欣喜若狂,可辰儿接下来的话却如当头一棒落在我脑顶,惊得我四肢冰凉。

“这是哪?你是谁?”

这是哪?你是谁?

……辰儿让鬼附身了?我大叫一声将辰儿交给神医,让他细细诊治。

辰儿乌黑乌黑的眸子活溜溜转着,新奇的目光四处打量一切,却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神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辰儿怎么突然间这样说话?”以前的辰儿只会一些简单的话语,而刚才的他……那说话的语气绝不是一个幼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别担心,小公子体内的毒素减去了大半,双目已然复明。”

“那他……”

白须翁笑笑:“老夫以毒攻毒,小公子突然失常,也在情理之中。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小公子还小,人情世故可以重新教。母子亲情也可以再续。”

我心中疑虑未消,但辰儿能再次醒来,已是天大的恩赐。私心作祟,我对辰儿再次醒来的异常选择了自动忽略。

“辰儿,我是你娘。”

辰儿瞅着我,半晌才怯生生叫:“娘。”

“哎。”喜极而泣,辰儿的这声娘,以及叫人时脸上的表情,俨然是幼童该有的行为举止。

大悲大喜,加之我体内毒素未尽,一时引发心悸,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直直栽倒。再次醒来,已是二天后。

“娘。”小菊满脸欢喜抱着辰儿过来,小家伙远远就朝我叫。身后跟着奶娘田玉和云儿。

我伸手将辰儿接过,心中感怀不已。失而复得,我对辰儿少了些望子成龙的期盼,唯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辰儿很聪明,大人说话,他总是竖着耳朵认真听,偶尔还蹙眉,我留意到,往往他蹙眉之际,便是我们说话有不尽之处。我又惊又怕,对他愈加细细探查。我发现,自他眼睛好后,他学话很快,记忆力也很强,对于简单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

这真的是我的辰儿?怀疑压在心底。

北朝四年六月,小乐那边传来消息,三王子病重,对朝中大臣拒而不见,他怀疑三王子是被大王太妃软禁在宫中。

时间紧迫,我没有犹豫,当晚下令,一行人火速赶回大都。

云儿来告辞:“夫人,如今小公子身体无恙,云儿想去找公子了。”

我默了片刻,未加挽留。

白须翁因辰儿资质过人,硬要收辰儿为徒,我看在他是我们救命恩人的份上,欣然答应。辰儿学些防身之术,也好。

送走了云儿,我们也准备起程。

大门打开,八匹马狂奔而来,“慧明!”为首之人唤我闺名。

我激动地望向前方,这个的声音,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天啊,我怎么没想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