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如此不顾后果地救王子妃,微臣实在难以苟同!您应该知道,以王后的精明,她一定会心生警觉。一个不慎,您以往精心布局的一切,可能就毁在这短短的旦夕之间!您怎能不考虑我们现在的处境呢?”和也紧追在三王子身后,急急烈烈地出言。
三王子只顾抱着我疾走,对和也的话充耳不闻。
“殿下!”
实在不耐烦,三王子无可奈何地放慢脚步,“难道你要本殿眼睁睁看着慧明受辱?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还谈什么将来?”他的口气很冲,“本殿明白王者该有什么样的气质!你是想让本殿再隐忍些时日对不对?如果本殿只为自己考虑,那的确应该如你所言。本殿知道,在我们的实力还未达到形势所需之前,我们不应该过早地将自己推到矛盾的前端,也知道这样很容易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但是……”忽然声调一转,三王子的语气柔缓了许多:“本殿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个北朝,总要有人出面牵制王后。奸后睨政日久,北朝早晚会因此而生乱,到时若是生灵涂炭,我们该如何自处?和也你跟着本殿,不正是因为这点吗?”
我双臂紧攀着三王子的身躯,所触之处,他的胸肌很健壮。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淡雅而又清新的男人味随着身体的热度注入我的鼻,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火热,心因此而怦然悸动。我悄悄打量和也,听了三王子的话,他陷入了沉思。初听三王子的那句“本殿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我的心遂然间变得五味繁杂。他的话不仅仅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所有天下苍生。我从来没有想过传言中暴戾的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一时惘惑失心,不经意间沦陷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中。可我又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呢?
能言善辩的和也难得地保持了缄默,好一会他才开口。没有振振有词,也没有长篇大论,他只是淡淡问:
“边关匪乱之事殿下有何打算?”
“一切听父王安排!”三王子的表态是乐天应命。我们上马车,三王子依旧抱着我,他把我放在他膝上。所有的一切发生得亲密而又自然。回想起刚才的路程,我讶然:实在看不出三王子竟是这么有气力的人。和也也跟着上来,今天车夫之职已由别人受领,他只管安心做他的谋臣。不过他脸色不好,心情也似乎有些郁结不快。
“殿下可想过离开大都的后果?”我顿悟,原来他是为这事。和也性子清高,依常理推断,他不是那种甘为官宦之事屈居于人的有能之士,他之所以诚心辅助三王子,只怕真是另有所谋。如果三王子先前所言是真,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所谋之事与三王子利益一致。
三王子晒笑:“虽然本殿料敌先机的本领不如你和也强,但也不是卤撞之人,既然本殿有心随势而安,自然也有所防范。”
“可我们再怎么防范,一旦大都有事,殿下您就是骑千里快马,只怕也是鞭长莫及!”神忧色急,看得出来,和也对这紧要关头的王位之争十分在意。
三王子报之一笑:“别想那么多了!你放心,即使本殿做不了陛下,你这个国相也是当定的。”
“殿下开什么玩笑?您若是落败,微臣……呃!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既然如此,微臣还有几言请殿下三思。”
“你说吧!你我相交已久,虽是君臣,却也是朋友,有什么话当说无防。”三王子轻手在我背上打着节拍,感情是想哄我睡着。
只听和也道:“微臣在殿下身边已有四年,殿下不但英武不凡,而且心怀天下苍生,才智更是卓越。传言说您命不久已,微臣已知那是无稽之谈。您是先王后所遗长子,是本朝出生的王后所出,为北朝长远计,您实在不应该轻易将王位拱让。哪怕那人是您嫡亲的弟弟!”
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躯一震。“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三王子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既然你已猜到,本殿也不想再诸多瞒你。没错!本殿是有意让六弟继位。可那也是无奈之举!一直以来,王后对本殿从未放松过警惕,甚至可以说是时刻虎视眈眈。母后和大哥突然大去,母后的后系家族已经在这几年被王后明削暗打磨得差不多了。虽然本殿有一干老臣支持,但终究还是势单力薄。事情总要防着万一,本殿不能拿我们北朝的江山冒险,王后放了过多的精力在我们这里,相对而言,六弟的胜算比本殿更大!这几年常人只道我们兄弟失和,却不知那是我们做出来迷惑世人的假象。如果我们出其不意反拥六弟继位,这样的胜算,那得大上多少分?否则的话……”三王子话峰一转,冷笑:“你以为王后为什么要让天下皆知我活不过三十?”
说三王子活不到三十的人是王后?这真有其事?我想了想,顿有所悟。连我都相信的事情天下人又怎会不信?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到时三王子再“突然染疾”而去,只怕谁也不会怀疑。
“原来这事真是王后所为!”和也显然早就起疑。
“王后这次带走慧明,一来是想试试慧明在本殿心中的地位,以后好善加利用;二来是为试试本殿的实力,看本殿什么时候闯去她的王后殿。虽然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但本殿也给了她不少‘震撼’,相信她一定感受深刻。”重重地吐口浊气,三王子继续道:“是时候挫挫王后的锐气了!二哥是个耳软之人,他对王后言听计从,毫无主见可言,北朝的江山绝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殿下分析得有理!但微臣有一事还很担心……王后她刚才有没有对王子妃……”
猛然惊觉,三王子仓促地扳直我的身子,然后重重将假寐的我摇醒,声音透着急切:“慧明,王后有没有给你吃好东西?”
我故意迷糊着眼,“有啊!他们要给慧明喝燕窝粥!”
“什么?”三王子握我的手蓦然收紧,“那你有没有吃?”
我嘟着嘴,“他们端走了。本来他们要灌给慧明吃,可是后来他们又走了。然后慧明就狠狠地打了那个大坏蛋!”我故意手舞足蹈,说话颠三倒四,甚至有些意达不清。和也和三王子都是聪明人,他们一定能够猜到当时的情景。
“可恶!”三王子脸色森寒,他一掌拍在车壁,马车受力震然摇晃。“啊!”我佯装受惊,适时扑进三王子怀里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放。又投怀送抱了!我心里暗叫。以后事实揭露时,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我真不知道三王子会怎么想。他是恨我欺骗了他?还是借机调侃我了事呢?
“对不起!吓着慧明了!”三王子对我道歉。
我做出很懂事的样子,用自认为很可爱的表情咧嘴一笑:“慧明原谅你!奶娘说对好人要多多原谅!你不是坏人!你是好人!”我趁机表明心迹。
和也用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看着我,他突然道:“殿下,您觉得王子妃有什么变化吗?”
三王子惑然:“变化?”他将我推开少许,目光对着我上上下下扫过一遍,随即俊眉轻挑,眼里洋溢着温和的笑意:“和也你又怎么了?你怎么总是盯着慧明不放?本殿实在是没看出她有什么变化。”我莫名心虚,努力维持着镇定。
“正因为没变化,所以才可疑!”什么?我的眼角抽搐起来,和也他该不会又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背后传来和也的冷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猜想那一定很欠抽。至少我会那样认为。
“请殿下恕罪,在说明事实之前,微臣先说明另一件事!”
“什么事?”
和也沉声:“是关于王子妃最近服的药。”我服的药?难道里头下毒了?不对啊,我百毒不侵,这点和也也清楚。难道那药有其它什么问题?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心虚胆怯,那所谓“神医”的药我从未喝过一口,就连它是甜是苦都不知道。真是失策,早知如此,我当时说什么也要尝上一口!我迅速动脑,万一和也突然问起药的味道,我得赶紧想个什么法子蒙混过去才行。
三王子愈加不明了:“那药不是你去民间寻来的名医所开吗?难道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和也起身跪下:“微臣有罪,欺瞒了殿下。那人是微臣从民间寻来的名医,确实不假!可是他给王子妃仔细诊断之后,硬说王子妃没病,而且还一再用他的名誉向微臣保证他所言非虚。”有视线落在我身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和也在暗窥我的反应。
“所以呢?”三王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不似刚才轻松柔和。
和也闭目:“所以微臣在王子妃的药里动了点手脚。确切地说是微臣强迫那位神医为王子妃开了‘所谓’的药。”
三王子的声音厉了起来:“那药里究竟是什么?”我紧攥三王子衣角的手有些颤,心里却由衷感到欣慰。他肯为了我对他多年信任的属下动怒,足见他待我之重。即使以后我真的无法得到他的原谅,即使我们变得殊途陌路或是反目成仇,我也会永远记住今天的这一刻,记得他此时的好。
“殿下息怒,药中并无对身体有害之物,只是少许‘特殊’的泻药罢了!”
“你……”三王子被和也气得手足无措,“你怎么忍心对她用如此下流的手段?”
和也理直气壮:“微臣这么做是为了殿下您,为了您,微臣什么都愿意做!别说下药了,就是再卑鄙十倍的事情微臣也不在乎。”
三王子语咽在喉,他哑口一阵,好半晌才俯身问:“那你试出了什么?”
“当然试出来了!”和也信誓旦旦:“这位神医所开的泻药不在百毒之内,无论王子妃体质如何,只要她服下此药,三日必见效!”
三王子退身回来狐疑地睨视我,现在三日早过,可我却能吃能喝,而且还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了泻药手足无力的人。更何况我刚才打魏公公时还那么有力……我暗愁,这个和也!哪天我非找八字先生好好算算不可,看看我俩命格是不是天生犯冲!这么阴歹损人的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当然,比起此时对和也生气,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三王子疑窦丛生的目光灼灼盯着我,几乎要让我无所遁形。比起和也,解决他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大事。
“殿下……”
三王子伸手一挡,他将我扶正坐好,尽量用平稳温柔的语气道:“慧明,你要说实话,你天天喝药了吗?”
“药?什么药?”我急智反问。
他们俩人面面相觑。
三王子又再次问:“那天不是有位白胡子老先生给你看病吗?后来他给你写了药方,奶娘不是每天会煎药给你吗?”
“药?什么药?我不知道!慧明从不吃药!慧明没病!”我全盘否认。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奶娘啊,这次只能靠你的机智了!我心中默念。
三王子见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索性放弃道:“算了!问她也是枉然,我们还是回去问问奶娘吧!”
和也急:“殿下……”
“殿下,外面有人自称是醉仙楼的老板,他说您前几日有去找他,因为他当时不在,所以现在专程来见您。”外面的车夫拂起车幔禀报。
我暗松一口气,真是及时!车外之人若再晚来半刻,和也肯定会提出更损的主意对我试探为难。阿弥陀佛,真是有难之时喜逢贵人……因为好奇,我朝马车外张望一眼。不望不要紧,一望差点让我失态怔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