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站在殿院里,低着头的神情既认真又惆怅,轻轻的几刮过树枝无息而过,树枝上的落叶萧萧直下。
神思恍惚,抬眸望着夕阳西下的皇宫,抬了抬自己的手,不痛了,居然不痛了,她入下的感情后,就连旧疾都不痛。
以前的时候,她有时慢慢地放下自己手臂,胳膊都会有一阵隐隐的痛,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其实她的伤早就不痛了,只是她潜意识地不想它好,她希望自己能依靠着他,倚望他能够帮着她处理这一切的事。
旧疾好了,有些事情终于要自己面对了,那曾经的仇恨,也在心里彻底醒来了。
此生都忘不掉的那个离别的夜晚里,那个夜晚是那么黑?黑得令人感觉到绝望。
她几乎要哭出来,却强忍着露出一抹笑容:“父皇,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皇兄们一起守护皇城,为什么我不可以留下?”
“书儿,你才十四岁,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父皇与皇兄都只盼着你能活得平安,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就这样,她父皇命令一名将军,将她带离了皇宫,在路上她隐隐地能听到皇宫里传来的尖锐呼啸声,嘶杀声,像下雨一般簌簌不断耳边响起。
她尖叫着想要回去,她想去救父皇与皇兄们,可是那名将军紧紧攥住她的胳膊,没命地拖着她向钰洲城外狂奔而去。
那个时候的她身形单薄纤弱,这般折磨下,跌跌撞撞下几乎要死去,她动不了,可是那名将军怎么都不放手,一直攥着她向前,就连她的手脱臼了都不知道,手上的伤便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一出钰洲,她便支持不住,再也走不动了,躺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从未吃过苦的她,在受到这样的折腾后,便病倒了,整整高烧了三天三夜不退,身体里、像是被人戳了一个洞,疼得厉害。
那名将军在无计可施下,抱着带病的她,连夜赶路,带着她逃到了海棠宫,风尘仆仆的赶路,在到达海棠宫后,她的身体已经弱到了极致,再加上忧虑恐惧过甚,那时候的她以为自己活不了啦。
可是,她居然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在一片静谧中,她看着一身红色的身影转过身来,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微微一笑,那笑容宛若一个明媚热烈的盛夏。
从此,这俊美异常的面容,身着一袭红色长袍,妖冶如花,这个瞬间,便画在了她的脑中。
她知道他无敌天下,他拥有一切,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眉宇间总存一丝茫然、惆怅。
这好几年里,她陪伴他走过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后来她知道,她知道他的生活很堕落混迹,可是她也知道,其实真正的他是淡漠沉静,对于女人,他好像很用心,可其实是从来没有用过心。
她知道他总在笑,可是真明白他的人便会知道,他的笑一般都达不到心底,如若真正的达到心底的笑,不是怒了,便是兴趣来了。
她想报仇雪恨,于是她请他益教武功,她变的强了起来,曾经她以为自己对他的情感归结为恩情,可是后面她知道那不是,那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本来早就应该去报的仇恨,却总是让她以自己的手伤为由,自己给自己否认了,她不愿出海常宫,她不愿意恼开他。
那个时候的她以为,即使她将来无法成为他最爱的人,或者无法成为他的王妃,可至少也是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至少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然而,那个女人出现了,什么都变了,也许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他变了,所以她害怕了,才会想着出海棠宫,以报仇为名,能为他做些事,可终还是没能让他的心,真的放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救这个,自己原本想要杀的女人。
可是在她与自己讲起的那番话里,她知道,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更适合他,因为在某些地方,他们真的很像。
去湖边的路上。
“你想与我谈什么?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想与你谈,除非你把王爷让给我!”她没好气地望着这个女人。
沉吟片刻,她才淡淡道:“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让了也没用。”
“如果没有你,那一切便不会改变,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
“好说!我莫凉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很邪恶了,我可以告诉你的便是,如果你认为是因为我的出现,那么你可以算计回去,可以用此生的全部时间,都花在与我斗法之上,甚至于杀了我都行,可是这样你能得到上邪了么?”
停了一下她又说:“你知道那不可能的,所以放弃不好么,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值得么?你的人生难道有没有别的事要做了么?”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事要做,国仇家恨摆在自己眼前,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报得了,因为王爷根本不帮我。”
“我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
“你帮我做一场戏,让我死在林天痕面前,然后我把天朝送给你!”
“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个自大的女人,“你相信我。”
“我当然不相信你,可是你刚才说,他约我在湖边见面,那么就让我死湖里,是最安全而又让人信服的死法!”
“让你死在湖里”她惊讶,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搞什么,可是同时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智谋,因为她这样一说,不管自己是真要害她,还是假要害她,自己都会犹豫起五分,“你真是只爱你自已,连王爷也不顾了……”
“不,我很爱上邪,是真的很爱,不然我不会让你,陪我演这样一出戏,而同时我也知道,周佳,你会因为上邪而帮我!”
“我不明白!”
“因为我怀疑一个人,我要在我死去的日子里,暗地里调查一些事,当所有的人把目光转向调查我死亡的时候,我正好可以反调查回去。“
“那你有没有考虎到,如果王爷知道你死了,他会怎么样?”
“上邪不会相信,我了解他!”
“你不怕是我在设计害你,又或者说,你投水后,我不下水救你呢,你要怎么办?”
“怕,可是我怎么也要赌一赌。”说着她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你会么?”
这个女人是吃定了自己么?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在跳下水的那刻,她心里面居然真着急了,什么都考虑不得,只是希望她与孩子没事。
闭上了双眼,眼前现在除了那个倾城红色身影外,还有另一张风华绝美的脸,那个女人居然还没有来,居然让自己等了那么久,这事到底还办不办?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莫凉望着兀自沉思的周佳,笑容满面地迎面而来。
周佳的情绪有些复杂,不愿意多聊,单刀直入道:“我冒着欺骗王爷的危险帮了你,你可不可不要每次都是最后一步,才告诉我要怎么样?”
莫凉微笑道:“恐怕不行。”
周佳脸色一变:“为什么?”
“这是玩无间道的规矩!”
“什么无间道?”周佳提高嗓音道:“你不要在这里耍我,明天我便要返回钰洲城,在我返回后,你总不能还到点了才告诉我要怎么做吧?”
莫凉微微一笑:“你先不要急着动怒,耍你的人是林天痕,他这一招,明显的便是要挑拨你与上邪的关系,所以你将计就计,假意与我们闹翻,然后以爱上邪为借口,来取得林天痕的合作关系……”
听闻后,周佳语气仍然很不确定:“你确定?林天痕会相信?”
“当然,”莫凉笑的邪恶,继续道:“一个女人若恨起来了,决不输任何一个男人,林天痕也明白这点,而一个女人勾引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这应该不要我教你,你应该比我懂的还多才是!”
周佳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露出信服之色。
“我们即然已经合作了,那么我希望你相信我,怎么走下一步,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那么你确定只要林天痕一有动静,事情便会明朗?”
“这么说吧!”莫凉换了一副口吻,知道周佳心中所担心的,侧头对她一笑,解释道:“我们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就像是钓鱼一样,湖里的水很深,如果我们钩上无饵,而鱼又沉在湖底,你想那得等多久,才能把那鱼钓上来,可是如果我们撒下一个饵,就算是这鱼不上钓,那么它闻到饵香,至少也会动一动,只要它动一动,那事就好办了……”
恍若大悟,周佳了然道:“真是没想到,你也是只狐狸,不,狐狸指不定也没你奸诈,那个人在背后撑握着林天痕,只有林天痕这边出事,那个人才会现身,不然可以一直瞒下去……”
“当然,打蛇打七寸,打蛇打三寸,打的都是其致命要害,以防万一一边会打不着,不如两边一起打,效果自然要好上很多。”莫凉似笑非笑看着她。
周佳静默一会儿,终于点头道:“好,那我们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