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宜安忙拦住想要抓走明兰的人,急急的对杨氏道:“母亲息怒,明兰只是失手跌了食盒罢了,难道这也要杖毙?”
杨氏哪里理她,气了这么久,如今这个死丫头终于也急了,看到靳宜安变了色的脸,她心里就畅快的很,提高了音量说:“你们几个是聋了吗,我说的话没有听到?”
几个丫鬟打了个寒战,连忙避开靳宜安,继续拖明兰出门。
“母亲,明兰无错而诛,您这样会寒了府中下人的心!”靳宜安怒视着杨氏。
“无错?我说她有错,她就有错,宜安你还小,这些事情还是让母亲我来处置吧。”杨氏阴沉了许久的脸终于露出了畅意的笑容,一来是因为宜宝平安无事,二来则是因为靳宜安如今总算是落了下风,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才是这个靳府的女主人,谁也不能违逆了她的意思。
明兰已经被拖到了外面,靳宜安对杨氏露出一个冷笑,转身带着草儿追了出去。
那冷笑令杨氏有些心里发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来,可她仔细想想,却又想不出任何疑点,只是心里实在放不下,还是命清云跟上自己,她定要看着那小丫头死在眼前,看着靳宜安手足无措只能任她摆布不可。
锦华院的后院里,已经有婆子摆出了长凳,更有三四个力气大的婆子手上抓着一人多长,两掌宽的长板,那棕黑色的木板上隐隐透着红光,令人不敢直视。
“奴婢冤枉,奴婢不服!哪怕奴婢做了鬼,也不会甘心!”明兰尖叫着被人按在凳子上,看到婆子狞笑着走过来,她的声音更加凄厉起来,“夫人,你草菅人命,老天看着呢,全府里的下人都看着呢!你们不要得意,今儿杖毙的是我,下一个是谁?!你们自己好好想着吧!”
她的喊声传出很远,远远近近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纷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飞快的走开,他们都知道,这是夫人故意和大姑娘过不去呢,天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横竖不要和这事儿沾上边就对了。
婆子怕明兰喊出更诛心的话来,忙用怀里的汗巾子塞紧了明兰的嘴。
跟着杨氏出来的清云早已听得清清楚楚,看了一眼铁青着脸色的杨氏,她忙说道:“你们还不动手等什么呢?这丫头惯会搬弄是非撺掇主子,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还不知道咱们夫人最是心慈手软,轻易不责罚人的?若不是这丫头犯了大错,夫人也不会重责于她,看她都这样了还不知悔改,还妄图蛊惑他人,实在是不可救药!”
清云这番话说出来,杨氏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瞪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婆子道:“是不是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
婆子们连称不敢,各自往两边站定,活动了下手脚,就准备动手。杖毙一两个不懂事的下人,她们不是第一次做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们是在后宅里混了一辈子的人了,更不会是因为明兰的几句话就动摇,之所以迟迟未动,顾虑的却是靳宜安。
如今的大姑娘可不是过去那个掐一把都不知道喊疼的糊涂姑娘了,不仅老太太宠爱,连老爷也多加看重,杖毙了大姑娘心爱的丫鬟,大姑娘岂会和他们善罢甘休?可夫人现在逼的这么紧,她们也只有动手了。
“母亲,您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明兰她什么错都没有,您无端杖毙她岂能让众人服气?”靳宜安护在明兰身侧不让婆子们动手,草儿更是和按着明兰的两个媳妇子横眉竖眼,大有将她们痛打一顿的念头。
“我说了,她犯下大错不得不罚,你若是个有孝心懂规矩的孩子,就乖乖在一旁不要插嘴。”杨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靳宜安,脸上浮起得意的冷笑。老爷还在外院,没人去请,他是不会来的,在杖毙这个小丫头之前,靳宜安别想离了她的锦华院!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将点心送去柳府,而让清云姐姐没机会在点心里做手脚,以至于惹怒了您?”靳宜安直接说中了杨氏的心事,“您不能借此嫁祸于我,从而让父亲厌弃我,责罚我,所以您就杖毙她来出气?只因她是我的丫鬟,只因她没能如您所愿,只因您要羞辱我,只因……”
“住口!你给我住口!”杨氏怒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年来,我视你如亲女,可你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还当我是你母亲么?”
靳宜安忍不住冷笑,三番两次害自己的女儿,天下有这样的母亲?
看到靳宜安脸上讽刺的笑意,杨氏更加恼火,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和她分庭抗礼了?她是靳夫人,是这个靳府的女主人,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给我打!”杨氏的声音已经尖锐到刺耳。
“我看你们谁敢!”靳宜安干脆伏在了明兰的身上,冷冷的看着两侧的婆子,“如果你们不要命了,尽管来,先杖毙我这个靳府的大姑娘,再杖毙明兰——你们敢么?”
杖毙一个丫鬟,和杖毙一个主子,这简直是天地之别。别说杖毙了,哪怕这板子碰了大姑娘一下,她们都有可能被送到官府去,问一个恶奴欺主之罪。
杨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身边几个小丫头道:“反了,真是反了!你们几个给我把大姑娘请过来,别让她在那里丢人现眼!”
小丫头们心中暗暗叫苦,夫人怎么就看上她们了呢,大姑娘岂是好招惹的?可夫人有命,她们也不能不从,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认命的向靳宜安走去。
但愿大姑娘识相,自己乖乖的走开吧。
“谁敢过来,我必当场血溅五步。”靳宜安厉声喊道,“倘使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她的手里,原本插在鬓间的那根珍珠钗已经拔了下来,尖锐的那端正抵着自己的咽喉。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谁也不敢真的去试试,若是大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是主子自然无事,吃苦的可真就是她们了。
“靳宜安,你闹够了没有?!”杨氏咬紧了牙,她还就不信了,她堂堂一个靳府主母,还能收拾不了这么一个毛丫头,“你们怕什么,去把她给我带过来!没看她自己的丫鬟都不怕不急么,她分明是吓唬你们。”
草儿闻言,甜甜一笑说道:“夫人此言差矣,所谓主辱仆死,若是我们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别的没有,唯有也搭上一条命,黄泉路上继续伺候着我们姑娘了,是以奴婢不怕。奴婢也不是不着急,只是我们姑娘眼下最想做的是救下明兰姐姐,奴婢断不能违背我们姑娘的心意,所以只能和我们姑娘站在一起,急我们姑娘之所急。”
转眼间,杨氏眼前已经摆下三条人命,明兰,草儿和靳宜安。那两个丫鬟倒还好说,可靳宜安就难了,若是靳宜安死在她这里,天知道老爷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举动。正如靳宜安所说,为了齐哥儿和宜珍的前程,她现在还不能失了老爷的欢心。
“宜安是否只是一时气话,母亲可亲自辨别。”靳宜安说着,手中的珍珠钗又往咽喉上压了压,尖端已经陷入了皮肤里,只消轻轻一碰,即可刺入。
“你疯了么?还不快住手!”杨氏心里一紧,连忙喝道,“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用自己性命为要挟,你也太糊涂了!”她不敢说得太重,生怕靳宜安手上不稳,眼看靳宜安婚事在即,若是这时候身上有了什么伤痕,她这个做嫡母的绝脱不开责任。
“宜安只为明兰求一个公道。”靳宜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明兰是我的丫鬟,也是我使她出门办事,若是让她就这么冤死在此,我还有何面目见我安时院的其他下人?”
这番话说得躲在墙后偷听的下人们心头微动,都说大姑娘自打回来后脾气见涨,可无论如何,她对自己的心腹可是好的紧呢,当初草儿两次大闹洗衣房,硬是没有受到半点责罚,如今为了明兰更是舍得以命相搏。反观夫人,身边的三个清都早过了十八岁,只是因为没有合意的人手换下,便迟迟不肯打发她们嫁人,也不怪清熙清秀两个忍不住攀高枝去了,哼,谁知道这个清云还能等多久?
正闹哄哄一片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喘吁吁的通报道:“夫人,老爷来了。”
杨氏一怔,老爷怎么会突然回来?虽说是在等从柳府回来的消息,可清云回来后并没使人去通报,且是从后门进来的,老爷那里应该得不到消息才对。还是说……老爷已经信不过她,在她院子里留了人?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那边,靳济则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乱糟糟的景象,他脸色一沉,目视杨氏:“夫人,这是为何?”
杨氏不得不收拢心思,先来应付靳济则,可没等她开口,靳宜安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靳济则脚下。
“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明兰吧。”靳宜安伏地不起,“明兰只是听女儿之命而已,一切不与她相干。”
听靳宜安这么说,靳济则一惊,难不成宜安真的对宜宝有谋害之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