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谢玉娘听了后只柔声笑语,劝他莫要担忧。
便是溺爱子女又非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让些人哈哈一笑罢了,这无伤大体。
却也能给现在风头正旺的史家避开些探究的眼线,不至于引起那些高位上的人的注意。
再者说,以姬侍郎那人的脾气,若是史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怕还不给捅到了上面去,再以圣上对其的偏袒,那时候,便是说那孩子的娘亲是史家所害,说他史清名不念李家恩情,薄待了那孩子,甚至说那孩子的痴傻是被史家人所致,那便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史清名一听,确有道理,便命人备了车马与礼品,往太师府来,出门的时候,谢玉娘还亲自为他披上了遮雪的披风,让他早些回来。
可是他来到了这里,一等二等,依然无人来,便有些气恼,正盘算着要不要先回去再说时,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为首之人居然是云深大师,便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云深看了史清名一眼,道:“你便是那孩子的父亲吧。”
瞧着此人眉目也不似那送信人所说的奸邪无道,纵妾灭妻之人,便暗腹自己还需多看看再说。
听到活佛如此开口,众人表情各异,“活佛口中的那孩子莫是姓史……”
“云深确是为那史姓小舟而来。”云深笑着解惑。
姬太师一听,直道活佛便是活佛,定安王爷与魏卿公纷纷附和,而那史清名却是吓的变了脸色,心说这活佛这般来,到底是为何故?
云深道要见见小舟,姬太师这才猛然想起,不由面色一变,暗骂了姬廉一句,随后便让身后杵着的丫鬟快快去请。
再说小舟这边,三钱气喘吁吁的跑来,也没开口,只是将手那么一指,姬廉三人便知道,这是到了。
迈步的时候,姬廉抱着小舟在前,戈承跟在后面,还一直不停的念叨着,大人切勿直呼秃驴之类的词汇,不然非让太师好一通修理,也切勿表现出与活佛的熟识,一则是如此会让有些不信之人对活佛所说之话升起些许疑惑,二则是顾及活佛脸面,莫要冲动行事。
戈承在后面如倒豆子般说着,姬廉在前面直吧唧嘴,表情夸张的玩起双簧,逗的小舟想笑却不能笑,只能用小手捂着嘴。
被姬太师打发出来请人的丫鬟远远的瞧见姬廉三人走过来,连忙紧走几步迎上来,说明了来意。
姬廉没好气的回了句,“没瞧见我们已经来了吗?催什么催。”
小舟伸手扯了扯姬廉,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别骂人家,她也只是听命罢了。
何况,他们的确是晚了,这便更无道理了。
快到正厅,小舟扭动起来,“爹爹快些将小舟放下来,小舟要自己走进去。”
姬廉楞了楞,不晓得为何小舟忽然这样说,手臂还有些僵硬。
小舟眨了眨眼睛,不明就里,见姬廉不肯松手,自己也下不去,只能看向了戈承。
“大人还请放这孩子下来,莫要让她再徒增闹心。”戈承没让小舟失望,开口劝说。
小舟的想法他可以猜的到,如果这样被姬廉抱着进去,虽然算是警告了史家人,知道这孩子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但那史清名必定心生隔阂,更加认定这孩子与自己不亲近,反而胳膊肘向外拐,这样的话,小舟的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姬廉并非固执之人,听了戈承的话,便将小舟放了下来。
下了地,小舟攥紧小拳头,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前去。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此时,云深正闭目,其他和尚与众人正在论佛理,能随在活佛身侧的和尚,自然不是一般和尚能比的。
他们正道佛心,问之何为佛心,众人纷纷交耳,不晓得自己所想是否真实,说出的话儿自然是让那些和尚有些啼笑皆非。
毕竟一群官家人,追逐名利,便犹如儒生间的乡野,谈何通明。
只是不明活佛何以执意于此地,且执意于一孩童,这着实让他们参不透,却也只道活佛自有其意。
最终还是魏卿公先开口道:“敢问各位师傅,这佛心莫是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平凡无圣不可?”
问话的那和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向其他和尚。
旁边的和尚也是摇头,这魏卿公说的尚且在理,只惜,前有“莫是”,后有“不可”,如此一来,便是有些说不出的味道了。
这些所谓的官家只是读透了《佛经》,却无法参透。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童稚的声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何有心佛.。”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连本眯着的眼睛的云深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门的方向。
众人也纷纷交耳。
门被两侧丫鬟推开来,只见一孩童负手走入,俨然是小大人模样,透着几分可掬,眉宇间却淡然无波,“小舟只是听闻众位谈及,便贸然多舌,还请诸位多多恕罪。”
小舟进去后,一一拜了,礼数周全,毫无破绽,末了便立于史清名身后。
若说云深本还犹豫,此时一见小舟,便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也便放下心来,问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
小舟暗翘嘴角,等的就是这句,于是上前,“小舟惶恐于此,不敢狂言此诗为自己所做。”
一旁的定安王爷一听,便也来了兴趣,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小舟噗通一跪,连连摇头,面上满是惊恐。
“你这是做什么。”定安王爷一怔,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训斥的话语,何以这孩子吓成这般模样。
小舟低头道:“回王爷话,小舟不敢说,惶恐活佛及大人们听后,将小舟训斥了去。”
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是这诗还有问题,仔细回想,似乎也并未有不妥之处。
还是定安王爷开口说道:“无妨,自有本王在。”
那意思便是,你别怕,尽管直接说出来,若有事的话,本王自然会帮着你。
小舟又抖索了一会,瞧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慢慢将自己起先便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上元灯会,灯火阑珊之处,小舟一人独立不知何故,蓦然瞧见一慈眉善目老道长冲小舟招手,便走了去,后来瞧见那老道长一身长袍说不出什么材质来,便升起了摸摸看顽劣心,那老道长却只是笑了笑,不曾见其后退,可任小舟怎般追逐,也不曾碰触的到。”
小舟咬了咬嘴唇,继续开口:“小舟正纳闷时,四处灯火却忽然尽退,那老道长也凭空消失,只听人有人念起此诗,小舟便是掩住双耳也依旧清晰,也越发的惊恐,只记得自己本应该是在园中,有道人为小舟施法驱邪,何以就来的了上元灯火,便晓得这便是阿娘口中撞邪了,一时惶恐,惊吓的奔跑,不晓得跑了多久,来到了这里。”
小舟说的时候还微微颤抖,仿佛心有余悸。
一旁的大人却听明白了,这孩子分明只记得自己掉进池子前的事情,后来遇到一位老神仙,老神仙为其指点,这才恢复聪慧。
可偏偏这孩子年幼,不懂机缘,还作是遇到了妖魔鬼怪,又恍然发现自己并非身处熟悉之地,便惊慌失措起来,倒也平常。
众人相觑,点头。
“你这孩子,莫要害怕,那老道非是妖魔,怕是位游历凡尘的仙人,是助你而来。”魏卿公轻声安慰道。“还不扶这孩子起来。”
他说完,丫鬟们连忙上前搀扶小舟起来。
“真的吗?”小舟起来后,抬头看向魏卿公,眼中全是孩子气的不解,也特别去掉了所谓的敬称,为的就是显示出孩子派的天真,让他们知道,这真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自然。”魏卿公被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的心中一软,便又开口道。
“可是阿娘说小舟命不好,总是遇到些妖怪,以前在南奔,有一次阿婆出去了,小舟在门槛上坐着玩儿,忽然有个好看的大姐姐,非要小舟跟她走呢,小舟吓的直哭,引来了邻居,这才吓跑了她。”
“哦,那个大姐姐生的什么模样,有多好看?”姬廉来了兴趣,开口问道,旁边的戈承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这才让他收敛了些。
“侍郎大人也不想想,这孩子才多大点,发生那事的时候,估计才是刚会走,哪里记得那么多,多半是长辈告知的。”戈承笑道,姬廉这才点头称是。
小舟也叹气,她说这些是为了骗骗旁人,这荒唐老爹做什么一付急色模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便算是蒙混过去了。
既然你们信这些,又拿所谓的大师以开命为名害我,难道我就不会有所谓的仙人相助?孰真孰假,咱们,慢慢算来。
何况,自己这边还有云深活佛,只要他肯开口相助,自己便算是逆天改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