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本在端详那字画,却不想忽然面前出现糖兰花,便抬头看那书生,问道:“你是花寅州人?”
“正是。”那书生楞了下,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知道。
看出了他的疑惑,小舟解释道:“小舟虽不识得字画,却识广墨。”
花寅州盛产墨锭,墨锭上必然有雕花,多为兰草,这书生瞧着并非是那种闲情逸致来街上摆卖字画之人,却用着这花寅墨锭,所以她才猜测这书生是打花寅州来。
“不知,可否为小舟画上一幅画像?”小舟又开口问他。
书生楞了下,随即点点头,将纸张铺平整,小舟则没犹豫,上前去帮着磨墨。
白林三尺见了,本想上前,小舟却冲他们使了使眼色。
那书生画的时候,小舟就帮忙拿着糖幽兰,然后随着书生的画笔,转动着脑袋,显得很是可爱。
三尺与白林二人面面相觑,都站的远些,毕竟两个大人站在糖人摊子边,多少会有些奇怪。
那书生手法娴熟,很快便将小舟脸部的轮廓勾勒出,但当他落笔小舟衣服边角时,便有些犹豫。
墨顺笔尖滴下,落在宣纸上,他惊了一下,连忙用袖子将那余墨蘸去。
小舟低头看自己的袖口,便明白那书生犹豫的原因。
因为鸾锦纹。
这鸾锦纹多为官家夫人小姐的衣纹,所以又称为官纹。
虽然并无规定寻常百姓家不许使用,却当真没人去打破这个不成文。
“可以了。”书生落下最后一笔,他只是用墨渲染,身边并未彩墨,故而并未上色。
小舟看着那画像,便翘起了嘴角。
因为这画像着实的漂亮。
小舟这般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摊上。
那书生大惊,连忙推辞,他本也没打算收银两,何况这孩子掏出的银两,足有十两之多,他这一摊子,怕也就只值这个价了。
小舟说着便又走进了些,用手摸那画上的墨迹,寻思是否可以卷起。
“你此时或许瞧着这摊上书画,怕都比不得这十两银,怎知他日是否会千金难得?”
“怎么会呢。”书生苦笑着摇摇头,显然不信自己的字画能有一日价值千金。
“依着小舟来瞧,不远。”抬手看,墨汁尚未干,沾染手指。
“此画不知为何,墨迹迟迟不干,小舟便将此画暂且先放在你这,改日你若高中,便带这画来寻小舟,是将墨迹干了的画给小舟,还是将那十两银子给小舟,还需那时再言。”
那书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明白这孩子为何会寻自己作画,分明是猜出自己是赶考的书生,又瞧见自己方才的落魄,这才将十两银子给他用来救急。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收下了那银子,然后深深一作揖。“小姐恩情,学生记挂在心,此番科举,必定竭尽所能,挂在榜上。”
小舟闻言便笑,这书生有原则,知变通,应当会高中。
就在小舟打算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尖叫,街道那头也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个子小瞧不见,但扭头看那书生,便明白事儿非好事,因为那书生的脸色早变的刷白。
“遭了,有马受惊,不晓得这崔家的少爷,此番又要踩踏多少人。”书生说的有些悲愤,拳头也握的紧,小舟也是一拧眉。“崔家?可是宁妃娘娘的娘家?”
“嘘,这话不能让旁人听见了,若真听了,可是要惹事端的。”那书生连忙掩住小舟的嘴。
“莫急。”小舟挣开他的手,说完便转身看向白林,冲白林一使眼色,白林想上前,她便摇了摇头,白林后退一步,她便点了点头。
白林这便明白了郡主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次的事儿,郡主是管定了,便将手中马鞭交给三尺,让三尺先去将马车赶到路中去,然后他便隐藏在人群里,打算来个后发制人。
小舟见白林三尺都散了开,便勾起嘴角,手举画卷,蹦蹦跳跳的往路中间走,一双眼睛只盯着画上看,全然没‘察觉’那眼看着就要踩踏过来的马蹄。
“闪开!闪开!不要命了!”在前的是匹全体通黑,只有前额一点月白,那气喘暴躁,分明是还未全然驯服的烈马。
在这马后的还有几人,在那黑烈马旁侧相差无几步的,是一匹通体月白的高头骏马,那马上之人亦是一身白衣,只是此时一身儒雅早已换做焦急败坏,看着那黑色烈马上的人,可不焦急。“崔世承,快些将马勒住!”
“不行,完全不行。”黑马上的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家,身子早已弓如满月,一张脸涨的通红,可见着实太过勉强了,那烈马根本不听从他所指挥。
本以为是纨绔子弟胡闹,此时瞧着不过是烈马难训,这般下去,不知道要伤着多少人。小舟眼儿一眯,她本是想着这纨绔子弟教训一时,也不会张什么记性,便想着碰个瓷,让天家好好的教训他一番,此时却已经全然不同,便往一旁撤了下去,打算放人过去,待到王府的马车前,再将那烈马上的少年救下来。
“快走开啊!”少年又喊了一声。
小舟傻了眼,因为那烈马不知为何,竟然往她这边冲了过来,她根本连躲闪的可能都没有。
“小心。”那书生连忙拉了她一把,这才让她躲开了那马蹄,可那烈马竟然又扬起蹄子。
白林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短剑,打算将那烈马刺死,直往那马匹追上去。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箭羽划过的声音,一抹银痕自他耳边划过,那力道似乎要将风都要撕裂一般,迫使他不得不一顿,再看那烈马,身上深插着一支银勾箭,幡然倒地。
白林牙齿一颤,心道这当真是好箭法,若只是百里穿杨也便罢了,这支银勾箭竟然可以一箭将烈马毙命,且无任何垂死挣扎,也无多余血迹涌出。
“谁,谁杀了我的月龙蟠!”那跌下马的少年,挣扎了下又摔回地上,那月白马上的年轻人赶忙上前扶起他,劝他不要胡闹。
可是少年疼在身上,又痛失宝马,岂能就此罢手,便大声嚷嚷着。
看到一旁小舟,便想起自己的月龙蟠是追这个孩子才被射死,便一把抓住了小舟的胳膊,“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月龙蟠!我要你给我的月龙蟠偿命!”
小舟挣扎了几下,旁边的白衣年轻人也在劝着,连同白林也上前来,其他百姓更是群情激愤,这纵马踩踏摊贩,还险些出了人命,居然要人给偿命!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再不走开,没你们的好果子可吃!”那少年哪会在意踩死一个不知名姓的孩子,他只知道自己的好不容易得来的良驹被杀了,这孩子就是罪魁祸首。
他身后带着的家仆也都是跟主子一个德行,上前便野蛮的驱散围上来的人群,逼地群民激愤,卷起袖子要跟这蛮不讲理的人争论。
白林将小舟从那少年手中夺下,然后怒目道:“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也敢这般对她。”
“我管她是谁,我今个就让人将你们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少年面目狰狞,蛮横不讲理,一旁白衣年轻人气结,却也拿他没法子,只能给白林小舟使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
小舟犹豫了一下,便决定带白林离开这里,不在搀和,毕竟人家身边还有个明白人,她再留在这里,不过是多生事端罢了。
“谁准你们走了,给我站住!”
“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闹到上面不成!”
正闹地不可开交的时候,马蹄轻踏,马上之人扬手一鞭,刚才还喊着要将小舟千刀万剐的少年便被狠狠的甩在地上。那少年还要起身相拼,便又被一鞭子抽倒在地,那白衣年轻人一回头,顿时如见鬼一般,连忙跪下,少年也在看清之后,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旁围着的百姓,也都纷纷下跪,连白林也跪了下去。
原来那马背上的,正是太子爷元恒,在他之后,一众守卫兵便将人团团围住,百姓们也纷纷逃离了这里。
元恒下了马,走到那被书生扯了几次都没跪下的小舟面前,冷冷的道:“崔世承,凭你也敢喊什么千刀万剐?”
这话是冲着小舟说的,可不是说给小舟听的,小舟便扭开了脸。
“太子爷,世承他尚且年幼,又因爱马心切,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还望太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那白衣年轻人出声解释,那少年,也便是崔世承早已吓的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柳云初,你们今个这么一闹,当真是将两位大人的颜面扫地,还敢说什么千刀万剐!”元恒说着把小舟手里的画扯了过去,小舟敢怒不敢言,不敢当众顶撞,只能怒瞪他。
元恒打开了画卷看了眼,便又卷了起来,然后用画卷拍了拍崔世承的头,“你知道你喊着千刀万剐的人是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