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痛哦……”因为床榻上人猛然坐起的缘故,本来压在被褥边上的三尺被连带着撞到了额头,她揉着额头,随即凝眉,真是奇怪,怎么会睡着了?
“三尺姐姐?”小舟有些疑惑为什么三尺会在这床榻边。
三尺闻言先楞了一下,随即便惊喜的喊道:“郡主你终于醒了!”
“终于?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去上早课?”小舟说着,便掀开了被子,打算下床榻,三尺连忙拦住了她。
“郡主你知道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
小舟不解的摇了摇头,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这三尺怎么怪怪的。
“郡主您都昏睡了整整三天四夜,王爷和王妃,唉,大家都快急死了。”三尺说着,眼角都湿润起来,“好多人都来看郡主,可是郡主怎么也不醒,连苍院首都说……都说……”
“怎么可能……”小舟惊讶的喃喃,她明明只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罢了。
三尺见自己家郡主竟然不知道,便忍不住红了眼眶。“郡主当真是累极了,才会这般,王妃守在郡主床榻边,不肯吃喝,一个劲的念佛,最后还心绞痛,现在还躺着呢。王爷也是,三尺从未见到王爷这般,三尺瞧着,若郡主再不醒来,真不知道咱们王府上会怎么样。”
随后三尺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小舟听,小舟将手中发丝一圈圈缠绕,然后让三尺寻了个小香囊,将香囊中香料倒了出去,将发丝放在了其中。
“郡主?”三尺见自己家郡主在盯着那香囊发愣,便出声唤了句。
小舟从思绪中惊醒,反手将香囊藏于袖中。“劳烦姐姐为小舟更衣,小舟这便去寻王爷王妃。”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自己此次,让定安王爷与定安王妃担忧,也是真的,所以她此时必须快些去见他们。
下床榻时,脚步还有些许浮虚,小舟没有犹豫,赶紧穿上鞋子,往外走。“此时王爷在何处?”
“应当是在王妃房中。”三尺本有些犹豫,毕竟郡主刚醒,这几日又未曾进食,怎么能下床榻,然郡主都这般说了,她又怎么能违抗,硬生生的将郡主按回去。
所以她只能跟的紧些,查看着郡主的气色,若是不对,便连忙将其扶住。
一路倔强的不肯被搀扶,终于走到了定安王妃的住处,远远的便看到胡劳之他们在门外或坐或站,他们见到小舟过来,都惊喜的看过来。
小舟点了点头,便站在房门外,道:“小舟前来请定。”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打开,小舟低着头,故而瞧见一身靛蓝儒袍,寻常的衣料,似是……
小舟缓缓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人,是赵夫子。
没有说话,就那样仰着脸,眼泪蜿蜒而下,似一直流不尽。
“说过会来看你,却一直都没有做到,希望你不要怪夫子才好。”赵夫子说这话时,也湿润了眼眶,抬起手去给小舟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
他一直以为这孩子一路扶云直上,早已忘记了自己这个夫子,甚至连来到都城省亲,到了史家门外,也终究怯懦,怕这孩子早已忘记自己,没敢走进去。
一直到定安王爷亲自去南奔将他请来,他才知道自己所想,错的有多离谱。
赵夫子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她便扑在赵夫子怀中,哭了个痛快。
小舟在哭,其他人却都是在笑的。
“没想到郡主竟然与这位夫子,感情如此深厚。”商先生笑了笑,他明白的确是自己错了,这位夫子的确无什么过人的才识,但在这孩子心中,却终是不同的,自己是比不得的。
“听王爷说,这位夫子不但是教导郡主识字读书的夫子,还是郡主的救命恩人,后来出了些事情,便一直未能再见。”白林解释道,这事情王爷也许还未给其他人说过。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
小舟哭了一会,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的众人,定安王爷正笑着看她,定安王妃也在看她,眼底满是慈爱。
小舟双颊飞红,抬头看赵夫子,赵夫子便将她领到定安王爷与王妃面前,“承蒙王爷王妃抬爱,郡主才能有今时身份,想来他日也是前程似锦,草民曾为郡主的夫子,也是草民前世修来的福分,今日能再见郡主,草民心愿足矣,只望王爷王妃能允许草民与郡主单独一聚,说些往事。”
“这是自然。”定安王爷面色并无异样,抬手吩咐下人将二人带去偏厅。
到了偏厅,丫鬟将茶点送上,然后将厅门带上。
“当日一别,小舟本以此生再不想见,今日得见夫子安好,小舟却不知当如何说与,着实无用。”小舟抽泣着说道。
“傻孩子,你我师生二人都尚且活着,怎么可能今生再无相见。”赵夫子笑着说道。
“嗯。”小舟点点头。
当初,她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信任姬廉戈承,几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来到都城,所以才会有那三拜。
“说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就昏睡了那么多日,我听说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赵夫子叹了口气,他是当真以为这孩子过的很好,所以听说这孩子出了事情,整个人都懵了。
“夫子,小舟并不知道自己昏睡的事情,只以为自己是睡了一觉,只是察觉自己脚步浮虚,才知道三尺说的是真的,至于原因,小舟也是不知的。”小舟看着赵夫子的满脸疲惫,心知这必然是快马加鞭的赶来,中途怕是没有休息过。
方才她只是惊讶与赵夫子的到来,所以并没注意到这点,现在看着,又是一番感动,为赵夫子一文人颠簸,也为定安王爷能将赵夫子寻来。
“如今醒来便好,醒来便好。”赵夫子似与小舟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小舟将他恍惚神态看入眼底,心知这赵夫子必然是有话要与她说,便道:“夫子可是有话要对小舟说与?”
“不。”赵夫子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那何以如此恍惚?”小舟追问道。
“啊,只是有些累了,并无旁的。”赵夫子也察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便又说道:“还未问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你那爹,待你可好,王爷待你如何?”
小舟笑了笑,道:“生身大恩,养育之恩,小舟自是感恩,”
赵夫子闻言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从前便是这般,从不让人操心。”
小舟笑笑,没言语。
“抚尘而游,总角将至,依着咱们南奔的规矩,是要以旧束为礼,我便将此物赠于你,望你能平平安安。”赵夫子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个木雕的梳子,梳子尾梢悬挂一个旧了的同心穗子。
赵夫子将那同心穗子取下,然后将梳子递给了小舟,道:“这是你婶婶的梳子,本该来年给你,此时瞧着,也不知道来年是否能再见,所以我便带来了。”
小舟看着躺在手心里的梳子,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雾气抹去。
赵夫子见她这般,便明白她是为许慈娘的事情而难过,便开口安慰道:“当初便与你说过,你婶婶的死,与你并无干系,你无需内疚。”
“婶婶是为小舟而死,若非是小舟固执的要回去,夫子怎么会与婶婶阴阳两隔,小舟心中愧疚,一生难消,也不愿消。”小舟强忍住眼泪,她真的宁愿夫子能骂她一顿,也好过这般。
“小舟此时,只不过是想要找个答案,想要给婶婶她们一个交代。”
“住口!”
赵夫子忽然出声呵斥,小舟呆楞的看向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你既然知道你婶婶是为了你而死,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婶婶为什么要为你而死,她就是为了看你现在这样吗?”赵夫子拍桌而起,二人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小舟抿紧嘴唇,袖中手也攥了起来。
“如今你身份早已不是从前,我本不当说你,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赵夫子满目都是心疼,可出口的却依然是骂声:“你从前是什么样子,你再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小舟看着赵夫子,心底一阵委屈。“小舟不知夫子所指,还请夫子明示。”
“当初那种情形,如果是你去,你作你婶婶的心中会好过吗?你要去,她便将你捆了起来,她这般岂能是不知会有危险,但她执意要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担心你出事,也为了成全你的孝心,她这样做,难道就是要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成?!”
赵夫子面上痛心疾首,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这孩子聪慧,我岂能不知,可是你的聪明,不该用在这种地方,戈大人都与我说了。我也确实没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你,可我还是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小舟懵了。
戈承到底给赵夫子说了什么。
难道是……小舟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