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时,曾经的圣恩,便会化作催命符咒,将他拖下万劫不复。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将要如何才能守护这一份温暖?
反之,太子爷若因此……那时候,身为嫡子的七皇子便顺理成章,姬廉也会清松许多,而摆在她面前的一切难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她不是圣人,便是见死不救会让她愧疚,她依然会这般袖手冷眼看着。
“我回去了。”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小舟的解释,成云锦最终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小舟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息,她又何尝不懂,这人跟在太子爷身边那么久,感情自然深厚,自己这般说,怕是让他心中不舒服了。
但她也已经告知成云锦,牛痘可以治愈天花,她这般做,便是有些放纵自己听任天命,也是给成云锦个抉择,无论成云锦选择是什么,她也不会怪他。
用力的闭了闭眼睛,他成云锦有他的忠义,而她史小舟亦有她的抉择。
转身,大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终有一天,会身处对立,明明早已知道,却只是期盼这一天,来的更晚一些。
第二天,元晦果然醒了过来,莫说德林他们,便是那孙衍也是兴奋的紧,瞧着小舟的模样都跟瞧见神仙一般。
小舟却让他将此事瞒住,秘而不宣,因为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来麻烦。
至于六皇子元晦醒来的事情,她便让德林芸娘他们悄悄告诉了其他人,说是萧妃娘娘在天之灵,托梦给众人什么的。
六皇子元晦则说跟着萧妃娘娘在天宫遇到了麒麟君,还遇到了元丰帝,元丰帝跟他说了好多话儿,可是他醒来时便不记得了,只记得元丰帝说让他好好的习武什么。
萧妃娘娘也说了许多话,无外乎是让他好好听盛帝的话,还说很愧疚什么的,元晦追问,她却不肯说愧疚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袖子,他便醒了过来。
宫中的消息,从来都是瞒不住的,何况是有人刻意要旁人知道,所以一时间六皇子是麒麟君最顽劣的水麒麟,扰乱了天帝盛宴,打破天命手中罗盘,被罚转世的传闻便传开了。
宫奴们都说这水麒麟是受命守在真龙身边,辅佐真龙应天命,以保大元千秋基业,本应该要等弱冠才幡然醒悟,却不想一场天花灾祸,让其提前觉醒,这也是为什么患有天花的六皇子元晦可以醒来的缘故。
宫里的人都是半信半疑,那苍太医自然也是不信的,所以对那知情的孙衍可以说是百般纠缠,孙衍倒也硬气,被他用要杵子砸的额角破了,还是咬死口说六皇子元晦是水麒麟转世,自己也梦到了。
最后那苍太医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小舟头上来,他总觉得这个女官儿不简单,但是这女官儿却是咬死口说是梦到的,梦里萧妃娘娘说不要担心,只是因为太过想念其子,这才带着六皇子元晦去了趟天宫,这才回来晚了。
他方要继续追问,那女官儿却比他还硬气,直接逼问他,若非是神鬼之说,那天花要如何痊愈,搞的他一时哑口无言。
的确,若真没有神鬼之说,那天花是怎么没的。
在六皇子之后,太子爷的天花也消退,听闻这个消息后,正在习字的小舟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桌案许久,最终弯腰一件件的捡起来,然后将碎掉,无法挽回的碎片一一捡起,丢出了窗外。
随后便传出水麒麟怜悯手足,寻来神药秘方,众人这才得知牛痘竟然有奇效。
这消息传至盛帝耳中,盛帝闻言虽未曾说过什么,却也是龙颜大悦,甚至让人送了些珍贵的药材来景言宫。
“戈爱卿瞧着此事是否可信?”
待传话的连海出去,盛帝看着在一旁的戈承。
戈承答曰:“回圣上话,这鬼神之说,云轻不敢妄断,只觉得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非有神仙相助,那六殿下怎么会痊愈呢,况且那景言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
戈承语毕便又低下头,嘴角含笑,这事儿中的玄机,除了那些当事之人,怕没有一个比他更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让姬廉去寻牛痘。
他本还担心此事,寻思着要不要去景言宫走一趟,这还尚未动身,那边就传来消息,那孩子的聪慧,让他很是满意。
本是一场灾祸,到了她的手上却成了推动局势的机会,大加利用。
且速度快狠准,但凡能利用的,全都使上。
最让他欣喜的是这个孩子全然没有被眼前巨大的利益蒙蔽双眼,摆得正位置,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何时当忍,何时当狠。
此时在景言宫中,那一件件的珍贵药材送进来,看的德林等人眼儿都直了。
小舟捧着热茶,站在雕栏之后,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前几日的阴霾散尽,万里无云。
“不去唱簿子,是在偷懒吗?”说话的是元晦,说话间已经将一件雪狸斗篷披在了小舟身上,还不顾她的推辞,亲手为她系上。
“有德林在,小舟很放心。”小舟微笑着说道。
“你倒是信任他的紧。”元晦也跟着笑了,他昨日瞧见小舟还将库房钥匙也给了德林,这一点让他到现在都摸不透,这库房的钥匙代表了一个宫的权利,将权放给一个宫奴,也不怕被篡了权,这女官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舟嘴角又扬起一些,这些日子,她仔细观察过德林,知道这人完全可以胜任,而她虽然从前未从拦阻过什么,但只要她不把库房钥匙放下去,德林便是能随意支取库房银两物件,也终究是有所顾忌,所以她才在昨日将权彻底的交给了德林,要他无顾忌,放手去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主子放权给小舟,不过问小舟任何缘由,小舟不过是有样学样。”小舟灵巧的将这问话撇开。
元晦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这算是在拍马屁吗?”
“不,小舟这是在拍麒麟的屁股。”小舟冲他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元晦闻言,脸色略沉,“你明知……”
“小舟只记得殿下是水麒麟。”小舟面色如常,手中残茶泼了出去,低头瞧着空杯。“殿下也要记得。”
许久,元晦叹了口气,道:“好。”
小舟手指收拢,握紧空杯,心底轻叹,她之所以让元晦说的那些,便是在为元晦以后造势,那盛帝是否相信这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这天下的百姓只要信,便足矣。
之所以将元晦比作那辅佐的水麒麟,而非龙,便是为了安抚帝王心,告诉帝王,这六子注定是辅佐之人,且是瑞兽,可重用,以保国运昌盛。
至于真龙的身份,小舟却让元晦说不知道,只看到了一只金色腾龙尾边盘着一条略小一些的龙,双目紧闭。
这样的话,就可以表示,那真龙身份早已注定,只是依然在沉睡,因为盛帝还在,那腾飞的金龙便指盛帝,寓意盛帝正值腾飞,庇护那沉睡的金龙。
因为元晦还是个孩子,飘飘然的看不出个仔细,所以那腾龙之下的盘龙身份便是悬而未定,这个时候,守护真龙的水麒麟自然便成为各方争夺之人,且自有人护其周全。
“萧妃娘娘之事,小舟也是不得已。”
元晦脸色沉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了嘴角,道了声:“吾知。”
萧妃娘娘便是六皇子元晦的母妃,在多年前,因为哄骗太子元恒的母妃,言妃娘娘食用下了有毒的糕点,致使言妃娘娘险些香消玉殒,若非萧妃娘娘当时已经怀上龙子,加之言妃娘娘念及姐妹情谊为之求情,怕便不仅仅只是被打入冷宫那么简单,许已被杖毙。
后来元晦出世后不久,萧妃娘娘便投了井,这事儿也便被宫闱记册一笔带了过去。
其实这事儿,只要略微思索一下,便知道萧妃娘娘是无辜的,便是萧妃娘娘当真嫉妒言妃娘娘得帝王宠爱,也不会那般傻的去给人家送毒糕点。
若说是故意为之,那更没道理,毕竟结果在这里摆着,萧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纵容她这般作为。
再者,以盛帝对言妃娘娘母子的偏宠来看,莫说萧妃娘娘是被定为主谋,便是查出了主谋,送了糕点来的萧妃娘娘也一样会被牵连进去。
况且,这宫闱中,聪明人多的是,萧妃娘娘是冤枉的,有谁猜不出呢?盛帝自然也是明白的,甚至可能知道那主谋是谁,只是那主谋的来头怕是要比萧家来的大,所以只能牺牲萧妃娘娘。
或者说,这不过是盛帝为了削弱萧家的一个计策,借着这由头,将萧家手中握着的兵权夺了。
所以小舟让元晦提及萧妃娘娘,甚至虚构出萧妃娘娘的歉意,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示弱,收起爪子,顺从地将自己的肚皮翻给帝君看,告诉帝君,虽然身后有个萧家,但元晦依然是元家人,且是能为元家守护万里河山的水麒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