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说过,做人要有信誉,所以阿公便是死了,阿婆和阿娘也要将银子还上,所以每月府上给家用的时候,阿婆和阿娘都要将银两都拿来还给了那个外姓叔伯们,所以一家人的吃食还是都指望着阿婆和阿娘的绣活。
“慢点吃,别噎着。”
小舟着实是饿了,抓住饼子也顾不得旁的,一直吃了两个下肚,这才喝了一口玉米面糊糊,摸着肚子,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跟个小老头一般。”阿婆详装怒状,小舟笑嘻嘻的伸出小手,打算让她拍了两下小手心解气。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迂缓的马蹄声,一直到了他们家门外就止了音。
“一定是阿娘回来了。”小舟欢呼一声,跑去开门。
“慢点,别摔着。”阿婆喊了一声,然后笑着摇摇头,静下心来做手上的绣活。
打开了门,门外是简陋的马车,或者说只是被七婶家的老瘦马拉着的长板车,阿娘就端坐在上面,车上还摆了好些东西,看起来大都是七婶上镇上卖的山珍干货,比清晨离开时没少几样,可见今个生意不是很好。
“七婶。”小舟笑着扑了过去,七婶生怕她跌着,赶忙下车将她抱了起来。
“跑那么急,也不怕摔了跟头。”
“不怕不怕,有七婶呢。”
“你这孩子,就是嘴上乖。”七婶笑着点了下小舟的鼻尖,心里盘算着家里还有些人家送来的黏牙糖,回头让自己家的小子给这丫头送一些过来。
阿娘下了马车,那同去的七婶还连声安慰,让她无需放在心上,这让小舟歪了歪脑袋,莫非阿娘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小舟,你回头尝尝可合心。”阿娘点了点头,从七婶手里把自家的东西接了下来,其中有几个油纸包,用线绑成串,透着油纸就嗅到浓郁的甜腻味,小舟知道是糕点,笑嘻嘻的帮忙接了过去。
阿娘又从车子上拿下了匹红莲色的绸缎,这才跟七婶道了声谢,等七婶走远了,这才领着小舟进了院子。
“娘,咱们上次给城西刘户家做红莲衣剩下的红绣线还有没?”进了里屋,阿娘坐在阿婆身边,将油灯挑了挑,阿婆又将灯芯给按了按,责怪阿娘浪费灯油。
“好好的你挑了它做什么,别看我年纪大了,这眼神好着呢,什么瞧不见啊。”
阿娘笑了笑不说话,阿婆反而有些觉得不对劲起来。
“兰啊,可是出了啥事?”
阿娘又婉笑了起来,伸手从阿婆的绣线筐里拿了些红色绣线,道:“没,就是有些个累了,睡一宿就好了。”
“那倒也是,你出去了一天想来也累了,就早些歇着吧。”阿婆用牙齿将绣线咬断,又捡了湖绿色的线对着油灯认线,旁边一直老老实实趴在那里吃糕点的小舟赶忙上来搭把手,阿婆拿手指戳了戳她塞的鼓鼓的腮帮子,笑她贪吃,祖孙俩笑作一团。连阿娘也都用手掩嘴轻笑起来。
“我回房了。”阿娘说了声,就起身回了房。
阿婆看了看窗外,月色朦胧高升,便让小舟也先到床榻休息。小舟也乖乖的照做了。
第二天醒来,小舟的揉了揉鼻子,顺着香味就进了灶房,阿娘和阿婆两个正挤在灶房里做着什么,阿婆看到了小舟,忍不住又笑她,“小馋鬼,可是闻到肉香了,自个就起来了。”
“阿娘别笑她了。”阿娘把袖子高高卷起,时不时还抬起手臂擦拭下额头上的汗珠。“就快好了,你先去把脸洗了,我昨个夜里给你赶了新衣裳,就在我床榻上,你去换上看看边角可有要改的。”
小舟歪歪脑袋,真奇怪,可是就是说不出哪里奇怪。
进了房,小舟一眼就看到放在床榻上的衣服,红色的绸缎摸上去滑滑的还有些微凉,小舟将衣服抖开,是近年最流行的红莲衣,只是没那些个繁琐的装饰,只是在领口袖口上用银丝线绣了几朵小小的睡莲。
小舟欣喜不已,赶忙换上,正巧阿娘也进了屋,瞧见她的裤腿袖子都有些稍长,弯腰给卷上,家里银子紧缺些的人家,做衣裳一般都会做的长些,免得小孩子个子抽长的厉害,还得另做新衣。
“过些年岁,小舟的个子高了再放下来。”阿娘为小舟整理好衣服,又把她挂在外面的长命锁给放进衣服里。
“谢谢阿娘,小舟好喜欢。”小舟感觉阿娘好忧伤的样子,以为她是看到了阿公给自己的长命锁,想起了阿公,便赶忙抱住阿娘的脖子,把脸在人家肩膀上蹭来蹭去。
被她这样一闹,阿娘的脸上愁云总算是散了些,扯着小舟的袖子对小舟说道:“小舟,你要记住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代表了正,代表了嫡,你是嫡女,以后也是人家的正妻。”
小舟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娘要对她说这些。
中午吃饭,小舟贪吃了一大碗饭,这也不能怪她,她真的很久没见荤腥了。
阿娘换了好看的衣服,还点了胭脂,说是去镇上有些事情,阿婆叮嘱了早些回来,便没再多问,小舟也看了一眼,也没觉得怎么,便翻了个身,肚皮朝上,还用小手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
晚上,挑了一豆油灯,小舟帮忙搓绣线,阿婆给裙子绣着边角,时不时的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这都什么时辰了,兰丫还不回来。”
小舟打着瞌睡,阿婆便让她去睡觉了,等小舟回去后,阿婆又压了压灯芯,然后又低头平针。
更夫敲着锣从门外经过,已经三更了,她心底一急,手上针刺进指头,她连忙捧起来,怕血污了那衣裳。
将手指在嘴里吸允了一下,她起身进里屋给小舟把踢掉的被子盖好,然后叹了口气,又回去继续做绣活。
她的心里隐隐不安,惦记着自己的闺女,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小舟被一阵哀嚎痛哭吵醒,揉着眼睛打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院子当中摆放着一苇席子,上面躺着的正是她的阿娘,而阿婆正抱着阿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周围围着很多街坊邻居,几个心软些的婶婆们纷纷用手帕拭着眼角。
这是什么情况?小舟心底一刺,身子颤抖起来。
“阿婆,阿娘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