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远远搬离了S市,也不敢再和苏海瑶他们联系,唯恐连家三少的雷霆之怒,会连累到自己。
信纸也已经十分陈旧,被连修靳紧紧攥在手心里,很快便皱成了一团。
他就蹲在那里,颤抖着慢慢将从唐佩那里拿回的照片贴在了唇上。
眼泪缓缓从他双目中流出,他终于知道唐佩所说的后悔的滋味了。
这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事情,不是做了错事,还没求得原谅。
而是当年想要去祈求原谅的时候,却发现佳人已逝,青冢长存。
无论你再做什么,她也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了!
至少二十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连修靳,再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泪水沾湿了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双眼仿佛也染上了眼泪。
可连修靳却知道,她再不会为了自己掉泪。
信笺的最后一行,大约是苏海瑶心中烦躁无处发泄,信手写下的一些内容——
“子泰体弱,本想将他送往他父亲身边,DNA检测报告也可由我提供,希冀他还能念子泰是他骨血,出手相助。可每每在报上见他揽新欢出入,笑容宛然自若。恐早已忘记子泰存在。我不忍子泰委屈,只得将他留在身旁,实在再自私不过。似我这样的母亲,大约寿数难长,只愿能见我佩佩及子泰长大成人,那么即便将来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大表哥,我死之后,连三少仇恨也会随之淡去,望你看在昔日情分之上,替我照顾一双儿女。来世瑶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隔了一行,又是一行小字——“惟愿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连修靳几乎崩溃。
他将自己关在这间公寓里,几天没有出门,不接电话,也不再理会连家事务。
就连连天睿,也根本没法见到他。
直到三天后,连天睿终于忍无可忍,带了专业人员,不顾连修靳的怒火,直接破门而入,才重新见到了自己三叔的面。
连修靳仰躺在客厅沙发上,目光沉沉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天睿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巨大的酒气。
连天睿身边的茶几上,地上,堆放着无数的空酒瓶。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空酒瓶,慢慢走到了连修靳的身边。
连天睿虽然只是连修靳的侄子,但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跟这个叔叔其实亲近熟悉得很。
他知道连修靳一向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也知道爷爷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但是他见得多的,始终是那个沉着强大,风流多情,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从容的三叔。
从未见过眼前这样颓丧到几乎快要成为一滩烂泥的三叔。
不过几天不见,那个意气风发,辗转花丛中的三叔,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眼角皱纹仿佛一夜长出,连原本满头的黑发中,似乎也可以见到不少白发。
此时的连修靳,哪里还有半点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连家三少的风采。
他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就快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游魂一般。
从来明亮清醒的双眼,现在也是一片浑浊,直直地看向天花板,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
“三叔。”连天睿伸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凑得近了,他才发现连修靳身上的酒气更加浓烈,几天没剃过的胡须拉拉杂杂地被酒液濡湿,从连天睿记事开始,他就没见过这样狼狈的三叔。
“三叔。”他又伸手轻轻摇了摇连修靳的肩膀,这一次的声音放大了一些:“子泰醒了!”
连修靳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一个翻身就想从沙发上坐起,却不想身体一软,竟然翻滚到了沙发下面。
被他撞翻的酒瓶,发出一连串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连修靳却没去管这些,只是口齿含糊地问道;“子泰醒了?他没事了吗?”
“已经没事了,昨天晚上就醒了。唐佩今早给我打了电话,她打算等子泰身体好了之后,将他接回国内去。三叔……”连天睿有些迟疑,“这件事我想我没法做主,还是得您亲自去办。”
他皱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问道:“三叔,您这是……”
身为连氏现在的总裁,他当然知道连修靳之前让人查了些什么。
原本以为时过境迁,连修靳即使查到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太过痛苦,反而说不定会激发他作为父亲的责任感,也让爷爷放心。
却没想到……
连修靳伸手盖在自己脸上,就那样靠坐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甚至带上了轻轻的哭声。
“子泰醒了又怎样?唐佩说得对,我哪还有资格去见他?”连修靳并没有醉死,至少他说话还是十分清醒的,“我哪还有资格却等着他叫我一声爸爸。她要带他走,这是好事,子泰离我远一点,肯定也会幸福得多。”
“三叔。”连天睿皱眉,伸手去扶连修靳。
对方却将他的手一把甩开,慢慢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连天睿以为他不过是要去洗漱,连忙跟了上去。
谁知连修靳的目的地却是酒柜。
他看都不看一眼,随手从里面取出了一瓶酒,打开瓶盖便对着自己的嘴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仿佛他喝的不是高度数的酒,而是普通的白水。
“三叔!”连天睿上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酒瓶,“您就这样放弃了?”
“不然还能怎样?”连修靳“呵呵”笑着,又道:“二十年前,被我亲手抛下的东西。现在我想捡回来,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啊。”
他伸手去抢连天睿手中的酒瓶,道:“子泰他有唐佩便够了,她会好好保护他,让他过得幸福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他肯定一点都不稀罕。”
“我终于知道,子泰的妈妈,当年为什么根本没来找您了。”连天睿突然冷冷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