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降没法,只能是暂时地把这事给放了下来,往着左边那屋子走去,龙月儿早就是带着小月回了屋。
陈大力果然是在这屋里面,似乎是早就是知道陈霜降会来,毫不意外地起身,说:“进来坐吧,是巫家那个小子叫你来的吧?”
陈霜降点头。
陈大力就是从床头箱子里翻了个盒子出来,递给了陈霜降。
陈霜降疑惑地看他一眼,接过来一看,只觉得是个很普通的木盒,连油漆都是没上,手工粗糙的很,似乎也是有好些年头,陈旧的很,小心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张纸,简单地写了一些人名并字,也是看不懂究竟是个什么。
“这是什么?”
听见陈霜降问,陈大力似乎是觉得有趣,哈哈地笑了半天,直把陈霜降笑得莫名其妙,他才是伸着手指指着说:“别以为这只是一张纸轻飘飘的不值钱,为它可是填进去了无数的人命。”
“这上头的人啊,要是放在前几年可都是鼎鼎份量的人,无论哪一个随便跺一下地京城都是要抖三抖,全是以前巫家皇帝的心腹爪牙,当然到现在都已经是死了大半,剩下的大半也都只能是夹着尾巴当着缩头乌龟了。”
陈霜降想了一会,就说:“前朝都已经覆灭这么许多年,皇帝要是容不下的人,早就是动手收拾了,剩下的也该都是熄了这等心思,到现在这名单也是没什么用了。”
陈大力却是摇头说:“除了这些,这里面还藏了一个秘密,巫家皇帝的宝藏!”
和顺帝晚年昏庸喜敛财,几次三番地加赋加税,天下珍宝几乎尽归他所有,而在连王巫颐光逼宫之后,皇宫里面却是找不出多少钱财宝物,人人都只当是巫颐光强抢了去。谁都没有想到,其实就是在那之前,和顺帝就是秘密地将他的财宝分成了几份,隐匿藏了起来,然后就是把地点分别告诉几个心腹,吩咐供巫家子孙东山再起用。
这一张宝藏保管人名单,本来是传给了太子巫烙,只不过巫烙也不是成大事的人,这名单却是被他手下一个小太监偷了出来,想着呈到司马宏文面前换一个荣华富贵。
那时候司马家之中,以司马子恒最是势大,他得知这一消息,早早地就派人劫了这一张名单,谁想到却是横插出一个高桑,渔翁得利。
当时的高桑还是隶属司马宏文,司马宏文喜爱司马子恒,事无巨细几乎都是与这儿子商讨,高桑却是看司马子恒不上,这一张名单捏在手里,既不想便宜司马子恒,却是没处脱手,倒是成了个烫手摇芋头不好处置。
正好高桑有事到文成县来,偶然遇上去卖盐的陈世友,高桑就是随手扔到了陈世友的箩筐里。
陈世友向来老实,那时候见到高桑杀人就是已经吓破了胆,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家,后来收拾的时候才是发现了这一张纸,陈世友不识字,又不敢拿出去问人,更不敢随便扔出去。
想半天,就是找了个盒子装了,悄悄地去了坟地埋了起来,谁也没说。
只不过这事终究是瞒不过人,高桑受了罚,被司马子夏救了一命,司马子恒也是查到了陈世友,却也是意外地知道了王妃陈采秋的身世。
只是来迟了一步,因为害怕陈家早就是搬了家,只剩下一个已经出嫁全然不知情的陈霜降。
颇是费了一番力才是找到了这张名单,只是那时候战事正紧,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寻人,这事情就是这么搁置了下来。
后来司马子恒失了势,这名单就是被巫颂凤得了去。
除开这竹篮打水的一场白忙碌,陈霜降也是在那时候入了司马子恒与陈采秋的眼。
先只是失散多年却没打算相认的妹妹,陈采秋跟司马子恒都没有太多的在意,随着何金宝在司马子夏麾下渐渐地崭露头角,才是开始正眼瞧起了陈霜降,却是差点把这两夫妻气得吐血。
跟何金宝相比陈霜降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先是无意救过司马子夏一命,又是雪中送炭给他一批粮草,几次三番地帮着司马子夏对付司马子恒,所以才是有后来陈采秋特别针对陈霜降之举,这两姐妹之间,只能说是冤孽重重。
听了陈大力的解释,陈霜降才是明白那时高桑与司马子夏的话,当时他们该都是为了这一张名单,恐怕都是以为陈世友把这名单交给了她,才会跟她说上那么一句。
只是巫颂凤为什么要将这个名单给陈霜降,他想招兵起义,不正是该需要这笔宝藏的时候么?陈霜降觉得奇怪就是向陈大力问了这话。
陈大力却是看她笑说:“你既然是出了那宫,巫家那小子该是失望了,女人都跑了,哪还有什么心思争这天下。”
这话说得太轻浮,气得陈霜降咬了下牙,扭过头,只当是没听见,又问一次:“你怎么在这里,不用去忙的?”
陈大力说:“我可是良民,只是恰巧认识了几个乱民而已,这话可是不能乱讲的。”
难道连陈大力也是觉得巫颂凤这回起义不可能成功,在澄清关系,陈霜降却是不明白,既然知道这个是必败的结局,为什么一定还要坚持去做?
沉默了一会,陈霜降只捏着那一张名单,虽说是交给了她由她处置,陈霜降却是觉得烫手的很,仿佛稍一不慎就能将她生命都是焚烧干净一般。
前朝巫家,温王司马子恒,无论是沾惹上哪一样,这名单都应该是交给司马子夏才是妥当,只不过陈霜降心里却是另外有些顾虑。本来该是跟着司马子夏在城外的郭无言忽然满身血腥地出现在了皇城,分明就是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来临,能坐上那一个位置,司马子夏从来都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
犹豫了许久,陈霜降忽然就是拿了那张纸出来,撕碎了扔在茶杯里,慢慢看着泡花开,再也看不出来字迹为止,缓缓地说:“这个就当我从来没见过。”
陈大力意外地望她一眼,说:“这名单要是呈上去,可是大功一件。”
陈霜降说:“我家不用这些功劳,安安稳稳就好。”
陈大力才是不说话了。
陈霜降在出去的时候,特地又是往后面看了一看,没见着龙月儿,反而是小月出来,盯着陈霜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我娘不要见你,你赶紧走!”
陈霜降还待说些什么,小月却是什么都不听,推搡着把陈霜降赶出了门。
这一场被后世称为异王之乱的叛乱,实际上只持续了十天。
第四天,大批官员被暗杀,干净利落,找不出半点痕迹。
第五天,京城所有商铺一下全是关门歇了业,皇宫所有的供给都是被切断。
第六天,愤怒的百姓与叛乱军发生冲突,直宣扬着要给嘉宁帝报仇。
第七天,各地府兵结集,包围京城,司马子夏清醒,御驾亲临。
第八天,城北三十里地发现驻扎叛军,与府兵遭遇,激战数场,府兵败退。
第九天,皇宫弹尽粮绝,宫门被高桑带人冲破,叛乱军败退。
第十天,城北叛军被歼灭,司马子夏回京,巫颂凤身亡,宣告这场叛乱正式结束。
这样的结果似乎在预料之外,又似乎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等陈霜降知道这些事情,却是莫名地觉得了一阵的伤感。
或许是失败,或许是死亡,但巫颂凤却只是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是让陈霜降记住了他这个人,沉默的注视,疲倦的掩目,隐晦的保护,偶然孩子一样明朗的微笑,格外清晰明了,总又是带了一种绝望,令人心酸。
那一篇祭文,陈霜降还带在身上,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捻了柱香,轻声念了一回,然后就是点火烧在案前,只算是全了这认识一场的缘分。
看陈霜降这伤感的样子,何金宝疑惑地问:“这是在奠基谁?”
“只能算是一个认识的人。”陈霜降回答说。
何金宝也是捻了柱香,供在案上,说:“京城的官员几乎是被清洗了一半……城北那股叛乱军要是早些行动的话,这次或许还要赔进更多的人命,总觉得有些蹊跷。”
看来陈霜降想的没错,巫颂凤早就是存了求死之心,只是这究竟是为什么,总有些让人不明白,陈霜降颇有些失落说:“总觉得有无数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偏又跟我们切身相关,有些无力啊。”
也不知道这几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何金宝直觉地不喜欢陈霜降这么消沉的样子,伸手点点她额头说:“什么话呢,什么都知道的话,那还是人吗,老天也不过是这样。”
果然还是自己想岔了,陈霜降也是笑了下,只回头抱着何金宝的腰,说:“总觉得有些累了。”
何金宝说:“睡吧,我在这里。”
叛乱只持续了十天,但之后的整顿却是花费了近一个月,才是局面慢慢地安顿了下来,这天司马子夏就是宣司马沂进宫。
看来是准备清算司马沂掘堤跟放叛军进城的帐了,至少没直接让刑部派人过来问罪,司马子夏还是对司马沂留了情的。
何珗也是很紧张地说:“我说服十三家商铺的时候,借的是你的名头,怎么该都算是个功劳,能将功抵罪吧?”
这些事情,谁都是说不准。
送了司马沂进宫,何如玉就是简单地收拾了包裹,抱着司马莞坐在厅中,说:“总是夫妻一场,无论什么我都是陪他一起过。”
陈霜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何如玉的头顶,何如玉靠着陈霜降轻轻地呼了口气,只叫一声:“嫂嫂,娘是不是也像你这样?”
陈霜降也是叹气,关于龙月儿的事情,她也是犹豫了好久才是告诉何如玉,但龙月儿那里却是早就人去楼空,连一面都没让何如玉见到,大约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拖累何如玉。
只是格外地让人觉得惆怅。
这一去,一直到天黑,司马沂才是迟迟地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宫里面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仿佛是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是呆滞了,谁说话也不理,愣愣地往房间里走去,就跟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何如玉小心翼翼地劝了半天,司马沂才是哇地哭出了声,只像个小孩一样揪着何如玉的袖子不肯放,含含糊糊直念叨,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何如玉只听清楚两句说的最多的,“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这都是哭大半天了还不见停,何如玉也是怀着孩子,脾气暴躁了许多,只耐着性子说:“什么事情值得王爷念叨这么许久,哪有人会样样事情跟人说的,人家不说,你就不会自己想,自己问的?”
司马沂一下子就是愣了,半天都是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司马子夏的圣旨下了来,司马沂被贬为庶民,司马汜晋封太子。
只要保住性命就好,何家都是松了口气,这吊了许久的心总算是能安放回肚子,司马沂也是没有闹,有些傻愣愣的,大约是这两日经历的太多,总要好好想上几日才能想通彻的。
收了旨意,一下就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最高兴的大约就是何金宝了,只拾掇着陈霜降收拾东西到乡下过活去。
只弄得陈霜降哭笑不得,说:“如玉才刚怀胎不久,不好走动,阿珗他还要在京城做生意的,林家也是在京城,不管以后成不成,总不能断了往来的。”
何金宝闷闷地说:“还是乡下清净一些,京城总有些事端的。”
陈霜降却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事,只觉得事情到头了并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以前也是在乡下,那也是发生了无数的事情,只笑着,说:“有人在就有事端,哪都能躲干净的。”
两个人正在说话,丫鬟就是来叫摆饭,走到大厅的时候,人都已经是坐齐。
何珗正拿了个摇铃,一边逗着司马莞,一边跟何小猫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得何小猫都是站到了椅子上,气鼓鼓地说:“小猫也要跟哥哥一块去,一块找阿酉,一块做生意赚钱。”
何如玉赶紧按她下去,好奇地问:“小猫赚那么钱做什么?”
“给莞儿买糖吃,哥哥老坏,总是不给小猫糖吃!”
司马沂脸上有些讪讪,还有些不大自在,看何如玉跟他们笑,不自觉地也是露了一丝笑容,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何如玉面前。
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何金宝也是莞尔,悄悄伸手握住了陈霜降的手,释然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好。”
陈霜降也是回头一笑,只觉得这生活再是美好幸福不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