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在大厅停留,进了大厅直接向右转首,进了东次间,那里是老人家冬天的起居室。
东次间也挂了帘子,刚掀开帘子一股温暖如春的气息夹杂着笑闹的说话声就扑面而来。
东次间的室内空间呈长方形,青石磨缝的地面,当门靠墙比较引人注目的就是一面贴了瓷面的火炕。炕中间置一矮几,一侧坐着张家的老爷子,一侧坐着周氏。
炕下靠墙放了两排坐椅,一排四张,开窗的那一列坐椅已经坐满了人,张镇山、李氏、竟然连小妾柳氏也赫然在座,最靠近门的一张座椅上坐着一个扭来扭去的小胖子,自从张子桐他们一家人进来,那双***似的小眼睛就盯在张子桐的身上,张牙舞爪的恨不得立刻扑上来,都被旁边的柳氏给死死的拽住了。
张子桐瞪了小肥一眼,视线前探果然看到大肥的视线正没有任何掩饰地焦灼在福妈身上,而李氏虽然笑着,但仍旧难掩嫉恨地看向福妈。
张子桐在心里微哂,愚蠢的女人,不怪自家男人贪花好色,背德乱礼的喜欢弟弟的女人,却拿无辜的福妈来迁怒,真是本末倒置。
张玉秀走到炕前,一侧身站到了站到了李氏与张镇山中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张镇山投在福妈身上的视线,张镇山一脸憾色地微微垂下了视线。
“爷,奶,二叔二婶他们来了。”
坐在炕上的周氏在张子桐一家掀帘进来时,身体动了动,好像要下炕,结果老爷子一咳嗽,又坐了下去,只神情激动地上下盯着福爹不放,看到福爹走路有些颠簸的样子,立刻湿了眼眶。
老爷子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耷拉下了眼皮。
“儿子/儿媳/孙儿/孙女,给爹/娘/爷/奶请安”张子桐跟着福爹福妈跪了下来,磕了个头。磕完后张子桐随即就想起身,却被二福姐给扯住了袖子,再微微抬头看着前面的福爹福妈仍旧磕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炕上的老爷子还没叫起。
屋里烧着炕,点着火盆,虽然里面的空气热了,但是,地面上仍旧是透心的冰凉。
就这么一会儿,掌着身体的手掌就冻僵了似的感到有些麻木了。冰冷的感觉顺着手臂直往身上各处蔓延。
这是在干什么?老爷子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所以,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们道是无所谓,可是福妈可受不住这个,张子桐这会儿真想把那天对大福哥二福姐说的对老人家要心怀敬意这句话收回来。
如果大爷一家真有借此机会与他家言和的话,早就应该站出来说和,给老爷子梯子下了,现在,他们却只在一旁不吱声的袖手旁观。
旁人指望不上,就只能自救了。
她按下此刻有些按耐不住起身的二福姐,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来想办法。
张子桐将身体稍稍俯低了一些,就像是要凑上去给撑地的冰凉的手哈上一口热气,实际上却是在俯身之际向一直紧紧盯着她不放的小肥,送去了一个眼神。
一个极具挑衅意思的眼神。然后在小肥被张子桐冷不丁的一眼给瞪愣了神的瞬间,又迅速的收回了视线,身体又缓缓恢复原样。
她眼观鼻,鼻观心,耳听四面八方。在听到小肥所在的方向传来骤然加剧的呼吸声时,唇角微微勾起。
“飞儿!”小妾柳氏刚偷偷的打量完李氏和炕上老爷子与老太太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坐在自已身旁的儿子,像弹簧一样的从椅子上跳起的身影。
伸手拦却只摸到一片丝滑的衣衫一角,随即就听到一声脆脆的痛呼声,接着就物体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是小女娃响亮的啼哭声。
“我叫你瞪我,我踢死你!踢死你!”
“你敢!”大福哥比二福姐反应迅速,在小肥第二脚踢下来的时候,用手牢牢的抓住了肥敦敦的脚脖子,往上一抬,就将小肥掀翻在地。
小肥跌了个结实的屁股敦,立刻就撒起泼来,摇头摆尾,蹬腿踢脚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干嚎,
“他打我,好疼啊,他要打死我了。”
“飞儿,有没有伤到哪儿来,快让姨娘看看。”柳氏一声尖叫的立刻扑了过去。
而这边张子桐则被二福姐紧张的揽在怀里,
“阿福,你怎么样了,哪里疼跟姐说,快别……呃……哭了”正在二福姐急得汗都要出来的时候,张子桐捂着眼睛抹眼泪的手忽然闪开一条缝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点泪花都没有,惊得二福姐差点把她给从怀里扔出去,张子桐给二福姐使了个眼色之后,继续捂着脸装哭。
剩下的就看二福姐的临场发挥了。
二福姐愤愤地偷偷掐了张子桐一把,张子桐被冷不防的这么一下,差点没哭叉音去。
“哎呀,娘,你快来看看呀,阿福一定是磕到哪儿了,疼的直哭,该不会刚才被一脚踢倒的时候又磕到头了吧,这可怎么办呀,叔爷爷说过,可再不能让阿福的头有任何闪失了……”
“老爷,老爷,你快来看看飞儿吧,飞儿的脸都变白了……“柳氏也在那边哭泣着大喊大叫。
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谁还在意刚才的罚跪啊!
“胡闹!”老爷子看屋子里闹腾的不成体统,气得直拍桌子,“快把他们都给我哄好了喽,年三十的当口哭什么哭!”
……………………
经过一阵兵荒马乱,屋里总算是又重新平静下来了,张子桐趴在福妈的怀里,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别人都以为她还在无声的抽泣,其实她是在努力的闻嗅着,福妈坐椅旁边的花几上的香炉里燃的香料的味道。
拜整天跟墨煊混在一起所赐,虽然张家燃不起香料,但是,她却闻过不少香料。
两人学习的学舍里、墨煊的书房里、寝房里、客厅里、秦嬷嬷的住房里等处都有香炉,而且燃得香料也不尽相同。
今日里这个房间里的香,她好似在庄子上谁的房间里闻过。
似兰非兰,芳香宜人,与普通的香料气味迥异。与此同时旁边的二福姐也注意到了这个香炉。但她的关注点与张子桐不同,张子桐在努力的分辨和回想,而二福姐则在畅想她美好的调香前景。
她现在已经将那本调香书册上的前几页的字,认全了,基本的工具、还有所需的步骤也记下了,只等着明春来临百花开放的时候,好采摘鲜花试着调制了,不过,好像除了鲜花还要卖其他的香料搭配,其中要调制高级香料的最重要的配料像麝香、沉香木等等都好贵啊,唉,还是慢慢来吧,鲜卖些偏宜的香料调调看吧。
只是,不知今天这香炉里燃得香有没有放什么名贵的香料啊,像麝香什么的,味道真好闻,她将来要是调出来这样的香就好了。
“二姐,你刚才说什么?”
“味道真好闻,我将来要是能调出来这样的香就好了。”神游天外的二福姐听到有人问她话,条件反射地直接开口回答了。
“不是,上面上句。”
“我在想这里面有没有放麝香……”呃,她刚才说了什么,麝香?麝香?!
二福姐回过神来,看着一脸震惊地死盯着香炉目不转睛的张子桐,哆嗦着问道,
“这这里面难道有麝香?!”
“嗯!”张子桐肯定地点点头。
经由二福姐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曾经在秦嬷嬷的房间里闻到过这种香,当时秦嬷嬷受了风寒,发烧流汗,鼻塞痰多,卧病在床,她和墨煊下了课便去探望她。
只是坐了一会儿,她便要撵了他们出去,说怕过了病气给他们,还说她房里燃得香对他们这些正在长大中的小孩子不好,不宜长待。
她当时就多问了一句,明明很好闻,为什么会对身体不好。
秦嬷嬷便说,这香料里面放了麝香,燃这个对她这感了风寒的老婆子有好处,可以通窍治痰,辟秽通络,但是小孩子和孕妇千万不可多闻这个,闻多了会出事的。
然后就把他们从房间里撵了出来。
二福姐从张子桐那里得到肯定后,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这段时间正在背各种香料的特性,所以,她是知道麝香使用搭配时的避讳,以及副作用的。
二福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张子桐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伸手就将正燃着香的豆青釉双耳三足鼎香炉给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陶瓷易碎,触地便摔成了碎片,里面正燃着的香料和香灰撒了一地,顿时,满室清香四溢。
“谁啊,这么歹毒的心思,竟然在房里燃这种香!”二福姐眼中怒火四射,全部射向对面坐着的大爷一家。
面对二福姐的怒火,柳氏是攥着手绢,垂首不语,小胖子则是不服输地回瞪回来。张镇山的表情是有些意外和吃惊,只有李氏和张玉秀两人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耐人寻味。
而坐在炕上的老爷子则脸色铁青的看向张子桐一家,那是他最钟爱的一个香炉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