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在这个村子里扎根从祖上算来已有二百多年了,当初是举家逃难到这个三峰山脚下的,当时这片地方只住了几家猎户,也是早先不知道从哪里逃难来的,还不能称之为一个村子。
张家的祖上老家原是在南边,原也是殷实的一个大家庭。可惜碰上了兵荒马乱的年月,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让一个原本富裕安乐的家族一时间妻离子散,支离破碎,族里的兄弟姐妹死的死,散得散,逃到这里的只是族里的两个堂兄弟。
张子桐的祖辈便是两堂兄弟之中的兄长,张瑞年,堂弟叫张瑞林。
张瑞年当时二十出头,原有一妻一女,只是在逃难的路上,妻子得了病,没来得及救治,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一个年仅三岁的**,一个不懂庶务的大男人带着个女娃子逃难,哪能照顾的妥贴,没过多久,好不容易保住的女儿也染病夭亡了。
乱世人命如草介,路边每天都能看见死人,饿死、病死、因身怀财务被抢劫杀死的,各种死法死相都有。
活着的人看不见未来希望,只是麻木地奔逃,连伤心都是一种奢侈,张瑞年只能匆匆葬了**,继续踏上流亡之路。
等来到三峰山脚下这片土地的时候,两堂兄弟都已是孑然一身,饿的面黄肌瘦,瘦骨伶仃,虽然当时这里还是荒山野地的样子,但兄弟两人已不愿,也没有力气,再到处奔波,想着,能埋骨在这青山绿水之畔,也算是一种安慰了,便挣扎着在这里求生起来。
同时留在来的还有不少一起流亡的原同村的人,也姓张,只是和兄弟两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必竟是同乡,还同姓,经历了共同流亡后,彼此之间都比原先更加的亲厚,再加上张家原先在村里就比较有威信,所以,这些人隐隐的都以这两兄弟马首是瞻。
其他流亡到这里的外姓人,在团结和人数上比不过张姓,留下来后也慢慢的受张家人支配。
张瑞年早先在族里跟着长辈也接触一些世面,人也算有些长材,指挥着人原地取材,伐木造房,下河抓鱼,上山打猎,慢慢在这里扎下了根。
来到这里三四年后,大地战乱停止,新朝建立,朝庭开始整顿机制,下派官员到地方堪察民情,重新登户造册,彼时这个小小的山脚下的住户已增加到三四十户,已弄垦荒田将近百亩,已算是个小规模的村落了,当户籍官问他们想返回原籍还是就地落户时,堂兄弟两人选择了在此地落户,其他人也大多数选择留了下来。
在户籍官命人堪察了了这附近的山水地型之后,见这里土壤肥厚又山水环绕,确实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便大笔一挥,允了他们,等张瑞年与户籍官一番交涉后,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地方,诞生了一个新的村落,山前张村,张瑞年被认命为里正。
后面朝庭又把一些无处安置的难民迁居在这里,慢慢的围着三峰山四周的村落就成型了。
后来张瑞年又再婚,娶了从别处流亡而来的一个教书匠的女儿何氏,生了两儿一女,张子桐的高祖爷就是大儿子,名叫张金贵,二儿子叫张木贵,三女儿叫张水灵。
原先张家也是有辈可依的,张瑞年的下一辈原是炎字辈,但是,何氏的父亲沉迷于周易卦术,也不知怎么算的,说是张家这一辈与火犯冲,名字中不可带火,坚持不同意自家的外孙延续炎字辈,张瑞年念他是长辈,兼之之前在族里也只是个偏支,想令立门户独大的私心,便同意了岳父的意见。
他这一同意,算是将原先的宗族给断了,他原先打算的挺好,想着从儿子这辈起,再给后世子孙定一个新的辈份,以便延续新门户的年轮。
只是,还没等着他想好,中年便生了恶疾暴毙了,还好儿女都已长大,何氏也不至于日子太难过。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瑞年擅自断宗的报应,他的大儿子也就是张子桐的高祖,也是早早就得病暴毙了,只留下了一妻一子,好悬没断了他这一脉,待这一子长大成了亲,儿子才长到五六岁上,张家跟受了诅咒似的,在去外地进货的时候,遇见抢道的,送了命。
而剩下的寡妇和幼子便是祖奶奶和爷爷。
祖奶奶怕断了这一脉的香火,待爷爷一成年,就给他娶了亲,其妻并不是现在的奶奶周氏,而是孙氏。
孙氏是山后林村一个落地秀才的女儿,孙秀才年少时还算是少年有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在去府城参加乡试时被当地的一个钱姓富商看上,将自家的前妻之女钱氏许他为妻,钱氏虽是商人之女,但因家中富有,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而且还在五岁那年,请来先生为她开萌授教。
只是好景不长,钱氏的母亲在她八岁那年病故,父亲另娶新妇,俗话说有了后娘,就会后爹,待继母有了自已的儿女后,钱氏的处境就日渐艰难,待她长到十四岁,未及及笄,就被继母撺掇着父亲,将他许给了来府城赶考的孙秀才。
待她得知孙秀才只是一个小村子里的农户,虽然有秀才功名,但家无恒产,只有薄田几亩,小院破房一处,下面还有年幼弟妹,这样的家世,在府城里随手抓一个人都比他强上几分。
但她又能耐何,在继母的操持下,只草草办了酒席,嫁妆也没舍得出几抬,就把她打发了出去,待孙秀才考完后,跟着他回到了山后林村。
当年榜单公布,孙秀才名落孙山,后来就一直名落孙山,从少年一直考到中年,再加上他一心务读,不通庶务,操持家务,照顾弟妹老母的重担就落到了钱氏身上。
钱氏从一个富家小姐轮落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野村妇,生活环境可谓是从天堂跌到地狱。这种落差,令她几近崩溃。
前几次,趁着孙秀才去府城赶考之际,还能回娘家求些帮助,但是后来,钱氏的父亲见孙秀才屡次落地,便对他不再报有任何希望,钱氏再上门求救济时,闭门不见,后来,就断了往来联系。
孙秀才屡试不中后,就意气消沉了下去,整日里喝酒卖醉,对钱氏也是动辄打骂,胡乱迁怒,再无往日温情,再加上她这几年只育有一女孙氏,再无添丁,很不受婆婆喜欢,平日里弟媳也给她气受,仗着为孙家生了两个孙子,整日里指桑骂槐地说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母女两人处境异常尴尬艰难。
钱氏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得性情大变,为人变得阴冷沉默,偏激阴狠,面对婆婆和弟媳的打骂刁难,表面上忍受,背地里报复,曾经故意使计让刚怀上的胎儿弟媳流产,差点大出血死掉。
当然,她如此作为免不了一顿毒打,并差点被休弃,还是孙氏跪地磕破了头,才留下了钱氏,只是,从那之后,母女俩的日子,便越发的难熬了。
待到孙氏长到十五岁,到了出嫁的年龄,弟媳自从小产之后,坏了身子,便再无生育,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对钱氏仍是恨之入骨。见孙氏渐大,便撺掇着婆婆早早给她找婆家。
挑的对象不是穷得丁当响,就是地皮无赖汉,或是给人当继室、小妾,总之是不想孙氏落个好。
母女俩自然知道婆婆和弟媳没按好心,便私下里偷偷务色人选。此时,正好遇上了祖奶奶替爷爷张罗婚事,母女俩偷偷商量着瞒着家里人请了村里有名的媒婆,带上了礼物,悄悄的来到了山前张村。
要说张家的家境比孙家要好上多倍,但无耐的是,家里主事男人连着三代早亡的流言,致使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女儿不愿意嫁进来,怕早早当了那望门寡妇,正当祖奶奶发愁的时侯,孙家的媒人上门了。
一个难娶,一个是急着嫁,双方一拍即合,仿佛天作之合一般,亲事也就这样订了下来。
祖奶奶看上的是孙秀才好歹是个读书人,女儿应该不差。更重要的是对方愿意嫁,而且,她暗自相看过孙氏,虽然瘦小些,但眉眼清秀,还识些字,娶过来仔细养着,慢慢就会丰腴起来的,倒不碍事。
孙家看上的是张家的家世。此时,张家经过祖上三代人的经营,家境富裕了起来,拥有良田百亩,县里还有商铺两、三家,并且张家祖上一直就是山前张村的里正,虽然到了爷爷这一代,因曾祖早逝,里正落到了堂兄弟头上,但好歹也是张家人,总能得到些权势便宜。
真是门好得不得了的亲事。至于女儿嫁过去,会不会当寡妇,反正又不是自家女儿,管他那么多呢。所以婆婆与弟媳虽然有些眼红,但也没有阻止这门亲。
而钱氏母女两个,则是觉得,当个有家底的寡妇,也比嫁个穷得丁当响的无赖汉强,况且,流言也不一定是真的。
结婚后,孙氏可以说是掉到了福窝里,婆婆万事不管,只盼着她赶快给张家生个胖孙子出来,好传宗接代,对孙氏是有求必应,大夫只是一个刚成年不知事实的十五岁少年,甚是好拿捏,从孙家那种不堪的境地挣扎出来的孙氏,对这到手的一切都攥得结结实实的。
本来家里还有两三个侍候的年轻伶俐的丫头,婚后被她一并寻了个错处发卖了,买进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媳妇婆子侍候着。
只有婆婆身边留了一个用顺手的丫头,碍于婆婆护得紧,离不开手,便没有打发掉,但也日防夜防防得紧。
孙氏受钱氏的影响很深,而钱氏在娘家富裕环境中生养了十四年,对于后宅那些妻妾争宠的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可谓是体会颇深,并且深受其害,待孙氏嫁过来后,见了张家的富裕环境,没少向她灌输一些阴谋手段,让她万事预防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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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