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掉宇文府过来的下人,是我的主意,萧妈妈,我记得您是识字的,不妨看看这份告示!”看着萧妈妈青紫一片的额头,澹台扬飞的脸色冷得如同结了冰。
萧妈妈双手捧住他递过来的告示,看了几眼后,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哽咽着伏在了地上。澹台这才放缓了声音,“按理这些人我应该送给京兆尹,作为罪奴处理,现在卖得远远的,好歹是给他们留条活路。萧妈妈与他们不同,自然不必担心,但你求的人情,我不能给。”
萧妈妈伏在地上,身子抖动,半响才抬起头来,“老奴知错了。”
澹台淡然道:“您好好伺候王妃,别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
萧妈妈低头抹去眼泪,低声道,“多谢世子开恩,来的时候王妃也让我问世子一声,既然公主府尚需修缮,何不回王府小住?”
洛妍心头微震,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澹台扬飞,澹台却神色不动,“你回去禀告王妃,我和公主住在此处是两位亲王的意思,暂时不好挪动,我有空时会去向王妃请安。”
萧妈妈脸上又多了几分失望之色,想说什么,看了洛妍一眼又闭上了嘴,默然告退而去。
洛妍低头玩着手指,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却不好问出口,正纠结中,突然身子一轻,却是被澹台抱到了他的膝盖上,耳边听得他低低的声音,“别胡思乱想了,你放心。”
洛妍不由脸上发烧,偏过头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澹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脸红什么?”眼见她耳朵都有些红了,才低声道,“洛洛,以前是我糊涂,是我不好,不过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洛妍转头看见他清明坚定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两个……你打算怎么……”话未说完,心里已经有些乱了。
对于那两个妾,之前她倒并没有怎么想过,只是如今宇文家树倒猢狲散,在这个家族背景决定女子命运的年月里,从宇文家因谋逆大罪抄家灭门的那一刻起,这些平西郡王府出来的女子,命运就已经注定。就洛妍自己而言,一方面她并不希望那两个人还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但另一方面却又隐隐害怕澹台会毫不犹豫的处置掉她们——那样太残忍,对她们太残忍,对她曾经见过的那两个孩子也太残忍。
澹台扬飞见她别扭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想到她在别扭什么,心里忍不住却是一阵甜蜜,轻轻吻了下她的额角才道,“这几天,我就会打发人把她们送到西北我叔父那里,到了那边,她们会换一个身份,以后愿意嫁人也好,愿意被养着也好,只要不离开西北,都随她们去。洛洛,我不是舍不得,只是……”
“我明白。”洛妍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澹台,“我明白,这样最好了。”
的确,让她们改名换姓到西北去养老或嫁人,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是对她们最好的一种安排了,若是在别的府,宇文家出来的女子,莫说是妾,就是正妻,多半也会在这两天或“病故”或“出家”,不会有人去考虑她们是不是无辜,她们的孩子长大后会如何,这个时代自有一套残酷的游戏规则……不过还好,战场之外的他,虽然决断,却不是那么冷血。
洛妍轻轻的舒了口气,将头靠他的肩膀上,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窗外,凉风细细,夏日迟迟。
………………
午后的一场急雨,将京城城门口聚集的人群淋散了不少——因封城近十日,有急事进出城的人都多,而城门盘查得也比往日严,整整一个上午,这京城的各个城门口便如集市般的热闹。
眼见噼里啪啦的大雨点落了下来,西直门的门洞里,两队守卫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一上午,别说检查,就是那份热闹拥挤,也让人实在吃不消。说是严查,其实对他们倒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混在人群中有十几张面孔是他们事先认过的——那些是情报局的差爷们,今日所谓严查,都落实在他们身上,守兵们不过是做个样子,配合配合罢了——可是,也就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可以大捞一把机会也就白白错过。
如今一场大雨下来,进出城门的人固然少了,这些探子们却也呆不住,除了有两个装作避雨的样子,还缩在门洞里,其余的人都已消失不见。
眼见雨点略小了些,守兵里的老乌便嘟囔道,“怎么不下了?下到我们交班才好呢,省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身边的几个兵丁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露出担心的神色来:这张乌鸦嘴!好容易这场动荡平息,除了领头的那些将军校尉被下了狱,他们这些小兵却是平安无事的,可千万别在这关口闹出什么事情来!
似乎为了印证老乌的威力,这雨还未完全停下,城内方向只听有急马一路奔驰过来,两队守兵立刻严阵以待,待得近了才发现,来人竟是一身戎装,到城门口才勒住马,喝道,“兵部急干!”守兵里打头的副尉忙接过牌子看了一眼,果然无误,忙让他过去了。那人催马便急奔出去,马蹄溅起的水花顿时把几个在门洞里躲雨的人溅了一身泥水。
这边马蹄声还没去远,被泥水溅到的人犹在嘟囔,那边又有大车急忙忙的被赶了城门口,守兵一见便认得,正是京城富贵人家用来取西山泉水的水车,上午入城,一般中午便会出城,这一辆想来是被大雨耽搁了。
那车是最寻常的水车,守兵们看着也眼熟,似乎是哪户大商家的车子,这种车子赶车人态度恭谨,常常会给守兵们些许甜头,因此平常出入多不留难。车夫是一老一少,老的约五十多岁,少的其实也有三十来岁了,生得十分丑陋,那老的到了城门口便笑着下车给守兵们作了个揖,“天天都是午时出去的,今儿被这场雨耽误了。”
要是往常,副尉自然挥手便让他过了,此时却不由先看了门洞里那两个一眼,只见那两人盯着车轮,脸上都露了慎重的神色,忙沉下脸道:“打开水车!”
老车夫脸色顿时变了,上前一步抓住副尉的手,“这送水的车不好开的,就怕落了灰惹得贵人不高兴,将军就行个方便。”副尉只觉得手中多了个硬硬的东西,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已经勃然变色,“大胆,敢贿赂你家军爷!”回头便对手下道,“去把那车门打开!”
这时雨已停歇,城门口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七八个挎着卖鸡蛋的篮子、头发被雨淋得半湿的年轻媳妇,也有三五个赶着空车出去的小生意人,见到这兵丁查水车的一幕,自然一边排队检查,一边就扭头看着热闹。
情报局那两人一人便悄悄往车子那边挤取,另一人则盯着剩下的这些人。那边兵丁们已经推开拦路的两个车夫,几刀劈开车门上的锁,打开了车盖往里一看,顿时便叫了起来:“有个女人躲在里面!”
这一下,莫说另一个留在门洞里的情报局探子,便是夹杂在人群中探子们也围了过去,几个本来检查行人的兵丁无心多查,大致看了几眼便挥手放行,倒是那些本来已经检查过关了的卖鸡蛋的小媳妇和小生意人,也不急着出去了,都停下脚步往回看。
只见城门那里转眼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啧啧的声音,“好标致的一个娘子,怎么就躲在水车里了!”随即便是呼呼喝喝的声音,好半天人群才散开,那水车和抓到的人早已被送走了。
那留在门洞里看热闹的一群人,连一丝“标致娘子”的人影子也没有看到,颇有些不大甘心。几个小媳妇更是三步一回头的张望了几眼,这才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和内城城门口的严查不同,外面那道关卡只不过有十来名兵丁,此刻也没有人进城,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突然看见出来的一群人里有几个年轻媳妇,嘴上顿时不干不净起来,有人就指着一个刘海湿淋淋贴在脸上,衣裳也淋得半湿,越发显得胸脯高耸的小媳妇笑道,“那婆娘胸口莫不是藏了只母鸡?快过来,让大爷摸一摸!”
那个年轻媳妇一怔,顿时气得胸口起伏,一群兵丁越发笑得拍手跺脚,旁边的几个媳妇忙拉了她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犹自传来一阵猥亵的笑声,好容易走过护城河上的石桥,那笑声才听不见了。
又往西走了一段,几个小媳妇转上了一条泥土的小路,因是雨后,不多时她们本来整洁的鞋子裤子上便都沾上了泥泞,眼见周围再没有一个人。那个刚才被调笑过的小媳妇才停下脚步,回头怔怔的看着京城那雄伟的城墙、巍峨的城楼,神色变幻莫定。
另外几个人相视几眼,眼中都有些焦急的神色,却不敢开口,半响有一个才走上一步,轻声道:“大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不然怕赶不到地方了。”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被湿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上,神色已经重新变得淡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京城方向喃喃自语,“慕容峻,慕容洛妍,昨日之败,今日之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还回来!”声音微不可闻,却斩钉截铁。
p.s.作业差不多快搞定了,明天会努力多更一些。至于那本学术书,唉,我茫然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一句老话,死猪不怕开水烫……嗯,真是人生之至理名言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