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到——不对,确切的说,是看到傅刚的结婚请柬的时候,骆晓飞的第一感觉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心上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大概是人世间每天都会上演的悲剧,只是她更悲催一点:她的心上人,连结婚请柬都不会送给她!哪怕她爱了他15年——就像他讨厌了她15年。
从1岁起,骆晓飞就想尽一切办法抓住傅刚的心;到5岁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得那么惨:原来她的白皮肤、瓜子脸、微微上挑的大眼睛就是原罪——在傅刚眼里,她的脸,只能让他联想起那个害死他妈妈夺走他爸爸的恶毒女人!
说出这一切的那天,傅刚喝高了,拍着桌子对杜锋说: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但没有办法,我太讨厌她的眼睛了,我太讨厌她笑起来的样子了!
坐在隔壁桌的骆晓飞泪如雨下。
杜锋丢下傅刚过来想安慰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杜锋,是骆晓飞人生的另一个悲剧:他们在一个大院里长大,读着同一所小学和中学和大学,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比傅刚帅得多,而且对她好得无可挑剔……骆晓飞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能爱上杜锋该多好!
她甚至真的跟杜锋交往过两周,却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落荒而逃——那黏糊糊的感觉太恶心了!
与杜锋无关,是她自己的心魔。看过半年心理医生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原因,并因此更加绝望。
现在,傅刚的结婚请柬就在骆晓飞的手上,这片大红艳丽得让她晕眩。请柬邀请的对象杜锋就站在她身边,眼神看上去比她还伤心。
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啊!骆晓飞想,这倒霉的一幕就像她悲催人生的浓缩,她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坏事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那天,在哭着睡着之前,骆晓飞似乎看见一片无尽的红色向她席卷过来,有一个声音问她:
“你真的愿意一切重新来过?”
“愿意!当然愿意!”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是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很久之后,她还会想起她的回答,然后明白了一个道理:无知者无畏啊,难怪世界上只有傻子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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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雨了吗?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骆晓飞的脸上、手上。
帐篷漏雨了?不对,怎么好像还有好几个人在哭?下雨有什么好哭的?
骆晓飞想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却沉得像上面站了好几头大象,然后,一种火辣辣的痛开始在她的感觉里蔓延,额头、嗓子、肩膀,就像有人拿烙铁在上面炙烤一样。
靠!当年她为了追傅刚在楼梯上失足摔下来摔裂了脚踝骨也没这么痛啊!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雨突然停了,一堆人在叫。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下一秒钟,骆晓飞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白光:难道,难道她真的中奖了?!穿越!还是公主!不知道是回到汉唐元明清,还是架空?不知道这个公主受不受宠,美不美貌?
作为一个跑了5年社会新闻的知名小强型记者,骆晓飞从来不缺乏敏锐的直觉和死缠烂打到底的毅力,想到中奖的可能,她本来疲惫疼痛的身体里迸发出新的巨大力量——眼皮被撑开了!
短暂的模糊和晕眩退去后,骆晓飞眼前出现了一堆乱晃的女人脸,还有一顶挺漂亮的蚊帐,不对,是纱帐。
信息有点少,不过,不妨碍骆晓飞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眼前的人个个都是一副含泪带笑的鬼样子,说明她刚才大概病得很重,说不定已经快挂了(废话,不挂你能穿来吗?);她们大多都梳着双丫髻,说明是侍女或宫女身份,那么她的便宜皇帝爸爸和皇帝老婆(不知道是大老婆还是小老婆)娘亲显然不在,说明这个公主不大受宠;这些小姑娘们长得都挺不错,看来本尊大概也错不了,前世好歹也有美女一枚,骆晓飞不大能接受这辈子变成个丑丫头,哪怕是丑公主……
骆晓飞正在胡思乱想,眼睛最大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擦了擦眼泪,轻声说:“谢天谢地,公主终于醒了,如梦,你去把药热了端过来,如梅,你去跟李妈妈说一声,打发人请太医过来,公主,你感觉怎么样?”
骆晓飞心说,丫头你错了,是谢天谢地,你家公主终于挂了,本人现在感觉很疼,而且很乱……不过她谨慎的没有开口,看着帐顶,保持茫然状: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脑子没有身体前任所有者的任何记忆,说不得要祭出穿越女第一常用法宝:失忆。只是目前朝代不明,身世不明,环境不明,敌情不明,还是谨慎第一、少说少错的好。
哎,头顶上这顶纱帐看来真不便宜呀,轻如云霞的薄娟质地,绣的几支荷花鲜丽得似乎能散发出清香来……原来古代纺织技术,真的比现代要强!
因为喜欢古代工艺品,骆晓飞原来也看过不少古代染织作品的图片与实物,但当其中的珍品洗去时光累积的暗沉,鲜活的出现在眼前,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骆晓飞暗暗握了下手,尖利的指甲划过手心,疼痛似乎在以另一种方式提醒她:此刻的她与前世真的已经隔了无数的时光,她和傅刚已经在两个世界里,永远再也看不见对方。
对他来说,这大概是个特大喜讯吧。
“公主,别伤心了,身体要紧。”有人带着哭音在耳边说。骆晓飞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湿了,泪水顺着鬓角流向耳朵,然后被一块轻柔的帕子拭去。
还是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强忍眼泪的样子看起来比骆晓飞还要难过,顿时让骆晓飞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条件反射的想说“对不起”,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疼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哎呀,好险!
大眼睛小姑娘显然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公主说不出话的状况,强忍的眼泪顿时滚滚而落,一面还要安慰她:“公主别说话,太医说了,你伤了嗓子,要静养几天才能好。”
伤了嗓子?那就是失声咯,还要不要失忆呢?骆晓飞警惕的仔细感觉了一下,发现脖子那里是从里到外一圈都疼得厉害,不像是感冒生病,倒像是……上吊?
可上吊会把肩膀和额头也吊得这么疼吗?
“咣当”一声巨响,骆晓飞吓了一跳,所有的丫头也都回头去看,大眼睛的小姑娘突然张开双手,紧张挡在骆晓飞面前,然后她的身子一个趔趄,一个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骆晓飞的床前。
“公主殿下,你终于醒了!不过是碰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昏上十天半个月呢!现在可以让敏儿从佛堂里出来了吧?”
呃?这是什么状况?骆晓飞看着眼前这张应该挺清俊,但现在却被怒气搞得有点扭曲的脸,发自内心的茫然起来——好像还挺眼熟的,可她认识这么龇牙咧嘴的男人么?
“二爷您别这样!公主她才醒,这次她是真的伤得很重,不信您问太医!”大眼睛的小姑娘扑通跪下,哀求这位“二爷”。
骆晓飞眼珠转了转,这个情况么,根据穿越文狗血定律,“二爷”似乎像是本尊的丈夫,他嘴里的敏儿就该是该瞎眼负心汉的心头小妾了,她接手的这个倒霉公主应该是被自己丈夫推倒撞伤丢命的……但是,公主的老公不应该叫“驸马”么?驸马会揍公主也就罢了,醉打金枝么,怎么还能纳小妾?而且他把公主都快打死了居然不害怕不请罪,还理直气壮的来为小妾找场子?
慢着,“这次是真的伤得很重”,难道以前还有假的不成?
骆晓飞简直茫然得不能再茫然了,但下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腾的立了起来,因为这位“二爷”已经一脚把大眼睛小姑娘踹了出去!打女人!畜生!
如果不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骆晓飞估计自己能扑上去把这个衣冠楚楚的人渣咬死!
大概是被她眼里的怒火吓了一跳,这位“二爷”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冷笑起来:“怎么,我踢她一脚你心疼了?你踢敏儿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后果!”
废话!女人打女人,而且是正房踢小三,有什么好稀奇?算了,搞不清状况,又没有力气打架,只能忍下这口气,不过这张脸太讨厌了,她决定闭上眼睛生气。但随即,脸上一疼,一只手用力戳上了她的鼻子:“你别给我装死!去跟夫人说你没事了,让她把敏儿放出来!”
我靠,是可忍孰不可忍!骆晓飞怒视着眼前这张同样怒火万丈的脸,如果不是没有力气,她绝对会一口咬掉那根混账手指头!
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瘦小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而那个“二爷”已经踉跄着退到了门口。随即这个瘦小的身影转身跪下,磕了个头:“奴婢不遵公主吩咐,对二爷动手了,求公主处罚!不过您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二爷伤您了!”
这是个肤色微黑,五官清秀,却有两道浓丽剑眉的小姑娘,满脸都是倔强。
而骆晓飞满心都是个囧字,我的天,本尊到底是哪路神仙?这样忠心又给力的丫头也舍得罚,而且是因为保护了自己去罚她!
浓眉的小姑娘已经站起来,以一种小母鸡的姿态护在床前,那位“二爷”的脸越发青了,但没有再冲过来。
骆晓飞用力抬了抬脖子,想让自己坐起来,但不知道是接手的身体太弱,还是身体灵魂还没磨合好,居然转转脖子都很艰难,好在身边有以察言观色为生的专业人士:“公主,您想起来?”大眼睛的小姑娘赶过来,骆晓飞用力眨了眨眼睛,她立刻轻柔的将她扶起,她背后垫上靠垫,又伸手牢牢的扶住她。
骆晓飞长出了一口气,坐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这屋子不算太大,也就是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屋里的陈设相当精致,一色黄梨木家具,配着雪青色的床帐与淡青的窗纱,在屋里七八只粗大蜡烛的照射下,显示出一种古色古香的雅致。
看着床边那张透雕花牙小几,又看了看梳妆台那柄金银平脱的鼎形铜镜,骆晓飞心里的郁闷与怒气消散了不少:这些东西,随便一样传到1世纪,都是老多老多的钱啊,记得前两年伦敦佳士得拍卖的一个铜镜,比这个品相可差太多了……打住!又走神了。
屋里一片寂静,“二爷”的喘息显得分外粗重。骆晓飞注意到,除了大眼睛的小姑娘和浓眉毛的小姑娘护在自己身边外,另外几个丫头都退到了一边,瑟缩的低头装作不存在。
妈的,我穿的到底是哪门子公主啊?病得快死了也没有正经主子过来探看,驸马一见面伸手就敢打,连身边伺候的人贴心率都这么低——听刚才浓眉毛小姑娘的话,似乎该公主宁可挨揍,也不让身边的丫头拦着驸马,谁拦就往死里罚谁……
难道说,难道说,现在的我,就是传说中那种极品大花痴外加贱人VIP?(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