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龙三十九年五月初八夜里,皇帝晕去三次,都无人知道,也没有人送汤送药,那病格外沉重。到夜半十二时,气急痰涌,又晕过去了。皇后忙请御医来看,已齿关闭紧,不能进药。延至夜深,就龙驭上宾,魂归天府去了。
天色尚未天明,安王和安王世子妃奉诏入宫,一个太监提着宫灯引路,安王和安王世子妃推开一重一重的宫门,进到皇帝的寝宫,只见皇帝的尸身,直挺挺地摆在床上,刘皇后手中拿着一个烛台站在一傍。
安王和安王世子妃过去向刘皇后请安,刘皇后先与安王世子妃对视一眼,才对安王说道:“大事已到如此地步,安王怎样办呢?”
安王便奏道:“臣是没有不奉诏的。”
刘皇后听了,说道:“王爷肯奉诏,大事就有办法了。陛下曾有口谕,若是陛下无子,过继安王世子的嫡次子,立为王储!群臣皆知!今赐名宇文平安,传承国脉,安王回去准备吧!”
安王领命出了皇宫,洛晴娘作为安王世子妃和新任王储的亲娘留在了皇宫,陪伴皇太后以敬孝心!
安王是多么舍不得将自己的孙子送进宫去,可是大行皇帝的金口玉言又不得不遵。可是他并没有表面出欢喜也没有表现出悲伤,而是来到孙子的卧室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在自己面前撒娇。安王用那粗大的手掌抚摸着李越的头,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孙子的每一处,仿佛是要记下他每一处,最终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当刘皇后的心腹大太监曹全抱着刚得名的宇文平安坐在轿子里面往皇宫去,只有轿子“喀吱、喀吱”声行驶在官道上,几十名禁卫军在前方轿子开道,后面跟着一队禁卫军护送着这轿子,在禁卫军的引导下由御道进入了西安门。
高大的西安门威严的耸立在皇城的西方,其厚重的城门在禁卫军的推拉下,打破了黑夜寂静,“吱吱呀呀”地拉开了。轿子顺着打开的城门进入了政治中心,宽敞的两旁载种着高大的柏树和松树,直立苍穹它们是见证景龙的历史。一栋栋老旧而不失庄严的皇家建筑,雕梁画栋,飞檐翘角。
很快,曹全抱着已经沉沉睡着了的宇文平安,走进了养心殿。当刘皇后看见曹全抱着宇文平安走进来时,早已久候的刘皇后赶紧传旨召宁王那个、安王和几位亲信的大臣进宫。
宁王自监国以来一直住在上京,比其他人先进宫来,跪见刘皇后,才跪在皇帝御榻之前,见大行景康皇帝的尸身,骨瘦如柴,头顶上头发都秃完了,不觉伤心,也伏地痛哭。
宁王正哭之际,曹全已将宇文平安抱着走到刘皇后的身边,刘皇后接过来,抱在怀中,见宇文平安睡在小被褥里,便不去惊动他。刘皇后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孩子,她是多么的欢喜啊!曾经她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会教他走路,看他长大,陪着他一步一步走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一切的一切,都被一个女人破坏了,她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刘皇后心中呐喊。整整的一夜,刘皇后不说半句言语,也不传膳。
终于等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刘皇后随及发出上谕道:“皇帝龙驭上宾,未有皇储,不得已以安王世子之嫡次子子宇文平安,承继大统,承继大行皇帝为嗣。”
太和殿外披红挂彩,殿檐下摆满各种金银器皿,流光溢彩,光亮照人,旁边依次排列着木制的斧、爪、戟,再远处插满各种伞、盖和旗帜,在微风的吹送下彩旗呼啦啦地迎风飘扬。更远处,大和门东西檐下,放置着各种乐器,有编钟、编磐、笙、琴、萧、鼓、云锣、木管。漏壶滴到寅时整,随着执事太监一声沙哑的吆喝,各种器乐长鸣,一时间,中和韶乐与丹陛大乐交相齐鸣,由轻缓柔曼渐趋热情奔放,继而又变得高亢激昂。这激越的声乐中透露出高贵和威严。不知何时,那些铜炉、铜兔、铜鹤中飘起袅袅香烟,那时浓时淡的香气由低而高,弥漫整个大殿,人们透过这依香淡气、肃穆庄严的气氛,体味着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和怅惘。
幼小而瘦弱的宇文平安在杏黄色的团龙朝服包裹下显得更加瘦小,冬朝冠上一颗银白色的珠顶在红色的帽绒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宇文平安被刘皇后抱着坐在宽大的龙垫上,眨巴着小眼睛无神地望着下边跪满了一大片戴着红缨顶子的年老的与年轻的官员。宇文平安看着这些人那么滑稽可笑,直想拍手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站在身旁的执事太监正用冷眼瞪着他,干瘪的嘴唇,肿大的眼泡,满是皱纹而冷酷的老脸,和那张尖尖的嘴巴,就让宇文平安感到特别的害怕这个太监。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抱着他的那双手,潮热汗湿,勒得自己极其不舒服。
登基大礼已进行到高潮,百官山呼万岁朝拜,礼炮阵天齐鸣,一队队大臣跪下站起,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人们正在聚精会神地进行着大礼,沉浸在这庆典的欢乐中,宇文平安作皇帝接受着他们的觐见。
宇文平安却没有注意这些,他正忙着寻找他熟悉的身影呢!他的母亲,他的祖父,他在病床上的偶尔来看他的父亲!怎么一个也没有看到呢!他好害怕!嘴巴一扁,快要哭出来了!
执事太监见状,忙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群臣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安王忍住眼泪,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去,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下了一个又一个台阶。最终还是两眼模糊,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和过往的行人。平时人宫出宫都是那样轻松自在,今天为何突然觉得那么疲劳,有那么多的门和数不清的台阶。他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淋,走出最后一道宫门,这才稍稍感到一阵轻松,也稍稍放慢了脚步,但始终没敢停步,只略微回头看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