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扭转身往回走的过程中,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从后面堵住了她的嘴巴,蒙上了她的眼睛,捆住了她的双手,而这三个动作几乎是同步进行的。
这就说明,她身后跟上来的至少有三个人!
被李健安绑架过两次的程诺忽然意识到,自己再次被绑架了。
那么桔子呢?
刚刚在门外摁门铃的是桔子啊!
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啊?
刚刚桔子在门外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被尖刀或者更危险的凶器逼着敲的门,那么,她完成了打开房门的使命之后,会不会被灭口啊?
程诺心里惦记着桔子,根本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安危。
她侧着耳朵倾听,企图收听到有关于桔子的任何声音,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四周非常安静,尽管她可以肯定,在这个房间里,至少站着四五个人。
程诺没有反抗,既然已经被绑架,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做任何激怒绑匪的挣扎活动的,惹怒了绑匪,她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只有静静地等待,看看绑匪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同时,她期盼着“幸福驿”的安保人员能够从天而降,来解救她。桔子曾经跟她炫耀过,她们“幸福驿”有两件法宝是别的度假村无法媲美的,一个是“幸福驿”的超级自制美食,另外一个就是“幸福驿”严密的安保。
可是就在刚刚,她竟然在自己居住的客房里被人给绑架了!
这么说来,桔子的话并不靠谱,真的是炫耀的成分多一些!
程诺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桔子的话能够稍微靠谱一点点,就算是安保人员放进来了绑匪,希望他们能够亡羊补牢,及时发现绑匪的犯罪活动,及时把她救出生天。
只可惜,她的祈盼迟迟未能实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拉扯着变换了位置。
依照她自己对方位的感受,她应该是被带到了卧室里。
身上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怎么?他们是想侵犯她吗?
她的头一阵大过一阵,自己现在不仅双眼被蒙,双手被绑,就连舌头都被嘴里的毛巾堵得蜷缩起来,想咬舌自尽都不可能了!
就在她被恐惧笼罩着的时候,有人搬了一把椅子进来,然后,她被摁坐在椅子上,接着,她又被牢牢地绑在了椅背上面。
她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绑匪还是挺讲江湖道义的,知道不可以随意侵犯人质!
她被绑在椅子上之后,周围的人似乎就都出去了,然后,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程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直到确认卧室里真的没有人之后,就开始继续用耳朵感应着周围的气氛。
就在她做这些无用功的时候,卧室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再听下去,声音竟然像极了桔子。
待到她完全确定说话的人就是桔子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即使是隔着一道门,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的程诺还是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对话。
“桔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还好,你呢?”这是桔子的声音。
“我……”男人的声音欲言又止。
“坐下吧,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所以才大老远地把你从沈城请过来!”桔子说道。
男人没说话,估计是接受了桔子的邀请,坐下了。
“诺基本痊愈了,不仅能够行走,还接管了家族的果园。”桔子说道。
“我知道。”男人平静地回了一句。
“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桔子有点诧异。
“我一直都跟程恭保持着联系,所以,对诺的状况还算了如指掌。”男人拿出一只雪茄,又掏出那只酒红色纪梵希打火机。
桔子恍然大悟,对哦,还有程恭那个家伙呢!
“介不介意我吸烟?”他像桔子征询着。
桔子摇摇头,男人看了,点燃了雪茄。
“朱律……”桔子看见他那么贪婪地吸着雪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叫我朱守御吧,朱律已经死了!”朱守御吐了一口烟雾,对桔子说道。
“好吧,朱守御。”桔子更正了对他的称呼,“我知道你有多爱诺,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手呢?”
“你也看到了,诺已经完全忘记我是谁了!我没必要勉强她记起我啊!也许,记起我,还会连带着记起一些令她痛苦不堪的往事!既然她把我忘了,也就忘了以往的那些痛苦,也算是好事吧!”他又狠狠吸了口雪茄。
“可是你知不知道?诺根本就没失忆!”桔子冲口而出。
朱守御夹着雪茄的手有些颤抖,桔子的话把他惊到了。
“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她假装失忆,就是为了求你的一个态度!她想确认半年前的你还是不是当前的朱律!”桔子继续爆料,而且句句都是猛料!
朱守御又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然后才缓缓开口。
“她装对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朱律了!我变了容貌,也变了喜好!现在我喜欢的是金钱,以及性感的尤物!不再是当年那个阳光痴情的傻男孩了!”
桔子被雪茄的烟雾呛得咳嗽了一下。
朱守御没有掐灭手中的雪茄,而是坐得离桔子远了一些。
“就算你经历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也不可能变得这么不堪!”桔子有些气愤了。
朱守御没搭话,低头猛抽着雪茄。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桔子继续穷追猛打。
朱守御还是沉默着,吐出口中的烟雾之后,没有再吸手里的雪茄。
“律,不,朱守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放手的?”桔子变了态度,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
朱守御终于抬起头,望着桔子。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保证,不能跟诺说。”他犹豫了一会,说道。
“你放心,我保证,不跟诺说!”桔子忙不迭地保证着。
她当然可以保证不跟程诺说,因为程诺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听着他们的对话呢!
朱守御将手中的雪茄放在烟缸里,身体向后倾着,靠进了沙发里。
“当初诺为了救我,被李健安枪伤之后,我曾经对天发过誓,我说只要能够让诺活下来,我宁愿今生都不娶她!后来,经过抢救,诺真的活了下来!虽然那时候她还是个植物人,但好歹她是活着的!我一直认定了是老天听到了我的誓言,才拉住诺,不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
桔子听到这里,“嚯”地站起身,急切地打断了朱守御的话。
“亏你还是个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怎么会这么迷信啊?诺能够死里逃生,并不是你的誓言应验了,而是因为李健安要射杀的人本来是你,她是为了救你,被误射的!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啊!”
“不,你听我慢慢说。”朱守御跟桔子做了“稍安勿躁”的手势。
桔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缓缓坐在了沙发上。
“自从我喜欢上诺之后,她就没有安稳过。先是被李健安绑架,然后,又被禹书设计欺骗。就在六年后,我知道了真相,想要娶她的时候,她又被李健安给枪伤了!我怕了,真的怕!我怕如果坚持跟她在一起,会给她带来更深的伤害……”朱守御说完,痛苦地捂住头。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任由她径自离开,对她来说是更大的伤害!就在我们乘坐的车子刚刚驶出‘别园’之后,她的泪水就泛滥了!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盼着你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你还是当年的朱律!之前,她为了已经‘死去’的你苦苦守了六年,在她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她又在身体复健的苦痛中,苦苦等了你六个月,你觉得你让她经受了这些,算是对她最大的爱吗?”桔子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不!”朱守御低吼着,“我不想让她这么痛苦的!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在思念着她!每次跟程恭通过电话之后,我都在心疼她每一次复健的痛苦,也为她每一点进步而感到喜悦!我想她,每天每夜都在想她……”
“既然你还这么爱她,那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桔子追问着。
“我不能!”朱守御悲痛地拒绝着。
“到底你还有什么苦衷啊?”桔子气急了,喊了出来!
“我不能说!”朱守御痛苦地拿起烟缸中的雪茄,吸食起来。
桔子简直是火冒三丈,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凡事都闷在肚子里的人。
就在她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卧室的门“砰”地一声,从里面被撞开了。
只见蒙着眼睛堵着嘴巴的程诺连同椅子一起摔倒在门口,因为摔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门板,光洁的额头出现了一大片淤红。
卧室外的两个人都惊呆了!
朱守御没想到程诺会在里面房间呆着,他更没想到的是,她会被人绑缚成这样。
起先反应过来的是桔子,毕竟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桔子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过来解开了程诺脸上蒙着眼睛的布带子,拿掉了她嘴里的毛巾,解开了她被缚着的双手。
程诺已经无暇顾及桔子对她做过的这些事情,而是踉跄着奔向还愣在沙发上的朱守御。
桔子见状,乖乖退出了房间,并且关好房门。
是时候让他们面对面解决问题了!
程诺扑到朱守御的身边,望着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他沉默着,并且极力躲开她那探寻的眼神。
她把双手放在他的双颊上,努力扳正他的脸,让他望着自己,“说啊,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苦衷让你那样狠心抛弃我?”她的声音哽咽了。
他轻轻摇着头,不肯开口。
泪水已经汹涌释放了!
“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如果我能接受,我会自动消失的!”她抽泣着,把他的头拥入怀中。
“可是,如果你的苦衷打不倒我,你就休想再赶我走!”她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抚摸着。
他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待他的哭声变小之后,她放开了他,但还是用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告诉我吧,好吗?”她的声音是柔和的,值得信赖的。
他点点头,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她聚精会神地望着他的眼睛,不肯挪动半分。
“七年前的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我父母亲的生命,夺走了我的容貌,还夺走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他似乎又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心疼地阻止他的动作,把他的双手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然后,她用怜惜的目光望着他,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日子里,我才知道,在那场车祸中,我还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利!”他沉痛地说道。
“可是你还拥有做丈夫的权利!”她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惊讶地望着她,本以为她会考虑一会,然后才会说出安慰他的话。他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考虑,甚至连说出的话也不是单纯的安慰,而是一种不含任何同情和怜悯的鼓励。
她不做任何考虑的回答,让他很踏实,原来她并没有可怜和同情他!
他望了她一会,然后就狠狠地抱住了她!
“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就永远不能做母亲了!”他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哭泣着。
“你错了,我还是一样可以有孩子的!”她轻松地说道。
他松开她,疑惑不解地望着她的脸,难道她想生一个别人的孩子吗?
“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孩子!而我,也是你的孩子!”她俏皮地摁了一下他的鼻子,“笨蛋!”
他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再次占据了视线。
他又狠狠地把她拥在怀中。
这个女人就是上天恩赐给他的天使,她总是能给他以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恶婆娘,你敢咬你男人!”他“凶相毕露”。
“臭男人,这是给你的教训!”她毫不示弱,“以后再敢有事没事地自作主张,当心我把你咬成姐妹!”
他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邪恶,“那咱得先验验,万一我现在就是姐妹呢?是不是就不用你费力了……”
“你少来了,大白天的……”她反抗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他腾空抱起。
“妞,想你想了七年了,别管白天还是晚上了,行不?”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口,撒着娇。
“哎呀,我了个去!要说你不是朱律都没人信!就这幅耍赖撒泼的架势,跟七年前一模一样!”她在他怀里喊着。
“你真不介意我们之间只能开花不会结果吗?”他忽然又正色问道。
“拜托,我们之间连开花都不可能,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她撇着嘴说道。
他的神情一下子萎靡了,轻轻把她放下,“看来你还是介意我不能给你个孩子!”
“你傻啊?”她“恶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说我不会嫁给你,没说不跟你在一起啊!”
他还是没明白,呆呆地望着怀里的她。
“呆子,你不是还介意你的那个誓言吗?所以,我们不结婚,但是仍要相守一辈子!”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自在地晃悠着身体。
他明白过来她的话之后,泪水又涌了出来。
“哎,你是孟姜女吧?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可不是范喜良哈!”她用手背抹着他脸上的泪水,打趣道。
他把脸贴在她的衣服上,拭干了脸上的泪水,“不哭了,让我用实际行动来表决心吧!”
说完,他抱起她,飞奔进了卧室……
五十年后,程诺无疾而终。
翌日,朱守御被发现气绝于程诺灵前,死因不详。
数日后,在他们合葬的坟冢前,一个中年妇人用手帕擦拭着墓碑。
她的旁边,站立着一个中年男子。
洁白如雪的汉白玉墓碑上雕刻着朱律和程诺这对有实无名的夫妇的名字。而立碑人,则是“女儿余睿妮女婿钱震男”。
一场跨越了五十七年的爱情故事就此落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