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忧无奈,只能起身离开。殿外,柳绿躬身跪在台阶上,连头都不敢抬。
“好好照顾她。”君无忧叹声吩咐。
“奴婢遵旨。”柳绿屈膝一拜,弓着身子进入内殿。
彼端,楚嫣发呆的靠坐在床榻上,苍白的脸颊上挂着纵横交错的泪痕。目光有几分呆滞。
“公主。”柳绿心疼的唤了一声,慌忙来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公主,您别这样伤害自己,奴婢看着心疼。我们,我们回大翰好不好?奴婢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楚嫣苦笑着,泪水再次打湿了眼眶,没有人比她更想念家乡,可是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在踏上圣朝的这片土地,陌生与茫然无措,让她有过动摇,但她一直对自己说:楚嫣,你是一朝公主,要拿出公主的威仪,让圣朝的子民看看大翰公主的芳华。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千万不能后悔,她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君无忧的欺骗与玩弄,她的心真的还一如当初般坚定吗。
楚嫣突然猛烈的咳了起来,气血上涌,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喷了出去,纯白的汉白玉地面,那滩鲜红的血迹刺得人双眼生疼。
“公主!”柳绿大惊失色,一时间慌了手脚。
楚嫣的双手紧捂住小腹,脸色惨白的骇人,额头上都是冷汗,她痛的在床榻上不停的翻滚,“柳绿,快,快去传御医,我肚子好痛。”
“好,好好。”柳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很快,当值的御医都来了,这么大的阵仗,无忧自然也被惊动了,他惊慌失措的破门而入,一把将楚嫣从床榻上抱起,两指压在她手腕内侧。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楚嫣痛的几乎没了气力,声音极是微弱,让人越发心疼了。冷汗早已打透她身上的衣裙,她的身体像冰一样冷,几乎没什么温度。
无忧剑眉紧锁着,楚嫣气血攻心,她身体本就不好,胎像不稳,若她的情绪一直抑郁难舒,这个孩子是根本保不住的。“张御医,写方子……”无忧将药方口述,张御医一一记下,按照他的吩咐下药,帝王的医术是神医风清扬亲传,这宫内的御医都无法与之相比。
楚嫣的小手紧抓着他明黄的龙袍一角,清澈的眸光早已涣散不清。“我的孩子,他不能有事。我想要他……”
“朕知道,嫣儿,别怕,我们的孩子会平安降生的,你坚强一点,很快就不痛了。”君无忧紧拥着她,手掌抚摸着她冰凉的额头,不停的柔声安慰着。
御医很快将药端了上来,楚嫣喝过药,状况好了许多,但她身下已经出了些血,明显有小产的征兆,君无忧尤为担心,一来,这是他第一个子嗣,若就这样的没有了,他此生必然会有所遗憾,二来,腹中的孩子是他与楚嫣唯一的联系,只要这个孩子在,她终归是无法彻底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孩子一旦没有了,她不恨死他才怪,想要第二个,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因为楚嫣的情绪不稳,君无忧在汤药中加了些安眠的成分,楚嫣喝过药后,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而他就一直坐在床榻边看着她。
她似乎消瘦了许多,脸蛋只有巴掌大小,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浮起淡淡的潮红。君无忧静静的凝视着她,唇角无意识的含了一丝笑靥,记忆中,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时,莹玉般的肌肤就会染上一层迷人的绯红,美得几乎让人窒息,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嫣儿,我知道你怪我,怨我。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后悔了,你会相信吗?你愿意原谅我吗?”君无忧将她冰凉的小手护在掌心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再去伤害她。如果她想要的只是权力与高高在上的后位,他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他都给她。
楚嫣睡了整整两日,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君无忧憔悴的俊颜,他宽厚的手掌一直握着她冰凉柔软的小手。
“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他两指搭上她手腕内侧,情况似乎好了许多,但仍不可忽视。
楚嫣生硬的将手从他掌心间抽离,背转过身,对他根本不予理会。
楚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让无忧不由得心疼,但他却无法责怪,他连埋怨的资格都没有,谁让他是扳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岂秉皇上,皇后娘娘的药好了。”门外,朱玉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
“给朕吧。”无忧接过白玉瓷碗,碗中浓黑的汤药泛着苦涩的味道。
“嫣儿,起来先将药喝了吧。”君无忧轻吹着微烫的药汤,正想着如何劝说她乖乖的喝药,没想到楚嫣却从床榻上坐起,无声的接过他递来的药碗,仰头将药全数喝了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汤药定然是带着难闻的药味,楚嫣怀孕初期,很自然的有了孕吐反应,她的手掌紧捂住唇,强迫着自己不要吐,泪在眸中不停的打转,极度隐忍的模样让人心疼。
君无忧将早早备下的**梅子端起,夹了一颗送到她唇边,“嫣儿,药是不是太苦?吃一颗梅子。”
楚嫣顺从的咬了颗梅子,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溢开,胃中的确是舒服了很多,她身体软软的靠在床榻上,呼吸稍显凌乱。
君无忧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她强迫着自己喝药,看来,她真的很在乎腹中的这个孩子,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希望。
“嫣儿,你好好休息,朕要去上朝了,下朝后再来陪你。”无忧温声说道。
楚嫣长睫轻动几下,“不必了,楚嫣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若皇上若不想楚嫣再动胎气,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话直接而伤人,君无忧一叹,什么也没有说,无声的离开。
君无忧离开后,柳绿缓步而入,半跪在床榻边陪伴,“公主,您这是何必呢,奴婢看得出皇上是真心疼您和腹中的小皇子,您就别再和皇上执拗了。”
楚嫣沉默不语,眸光清澈的凝视着前方。却听柳绿继续道,“公主,如今这后宫中别说是妃嫔,连个侍寝的侍妾都没有,这不就是您想要的从一而终吗?公主,皇上如此的疼宠歉疚您,这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楚嫣依旧沉默,唇角却含着一抹冷笑,是啊,他的确是疼宠着她,歉疚着她,可他当初伤她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手软。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奴婢就在外面,公主若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唤奴婢。”柳绿不放心的叮嘱一番,而后才离开。
楚琰一个人困在屋子里,更觉窒息的难受,她起身来到铜镜前,镜中倒映出女子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这样糟糕的状况要如何孕育腹中胎儿呢。
她低头,手掌一下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温柔的慈爱。“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你放心,娘亲是爱你的,娘亲会尽一切努力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来的突然,但他依旧是楚嫣生命中意外的惊喜,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事比她孕育腹中的新生命更重要,至于君无忧,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关于他的事,的确,她曾深深的爱过那个男人,可爱情中一旦有了欺骗,就会变得扭曲而丑陋,而这样的爱情,楚嫣不要。
她宁愿拿着刀子将藏在心中的那个人挖除,她宁愿忍受剜心之痛,也不要活在欺骗与痛苦之中。
楚嫣并不想见君无忧,但这并不影响君无忧见她,下朝之后,他习惯性的向广阳殿中走去,此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楚嫣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晒太阳。暖暖的阳光懒洋洋的洒落在她身上,苍白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带着一股沁人心田的温暖。
君无忧含笑走过去,蹲跪在她身旁,下意识的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过她光滑的肌肤。
楚嫣浅眠,一下子就醒了,她睁大了明眸瞪着他,那目光冰冷的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不,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皇帝陛下,我不想见到你。”
君无忧无奈的笑,手掌有些不舍的从她脸颊上移开,“嫣儿,还想和朕执拗到什么时候,你不想见到朕,你腹中的孩子也想见父皇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