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飞澜再见到君宁的时候,所有的主动权,已经掌控在了对方手中。
飞澜却并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将一只药盒放在君宁面前,只等着交换回边境十五城的国书,那么,一切就结束了,她和君洌寒从此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是解药,太子殿下现在可以交出国书了吗?”飞澜慢声细语的问道。
君宁的目光冷冷落在药盒上,冰冷中带着一丝讥讽,“一夜之间做出这么一个东西,你也是煞费苦心啊,现在该怎么称呼呢?连玉墨?还是……慕容飞澜?”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停在飞澜耳中格外的刺耳,她心口一惊,心知事情已经暴露,君洌寒的顾虑没有错,君宁毕竟是胧月的亲哥哥,他们才是手足亲人,而她慕容飞澜又算是什么呢,是她太幼稚了。
飞澜站在原地,静默不语,而君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有几分迟疑。“你真的不是玉墨吗?”
飞澜淡漠的摇了摇头。
君宁忽而一笑,“是啊,玉墨出生书香门第,怎么可能熟知兵法,上阵杀敌呢。圣朝的大将军慕容飞澜,却是塞北的第一战神。请问慕容大将军,那么,本王的玉墨呢?”
飞澜冷然的哼笑,“书香门第吗?殿下所谓的书香门第便是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吗?殿下的连小姐已经在那场落水中死去了,否则,我也不可能进入她的身体。说起来,也是她自作自受,她自己跳入水中,而后诬陷太子妃沈惠,若她不死,太子殿下的东宫就会多一个兴风作浪的侧妃娘娘。”
她语气顿了顿,许久后才道,“沈惠,她是一个好女人。”
“本王的太子妃是不是好女人不用你来评论。”君宁冷冷道。
“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无法继续了。”飞澜哼笑,而后缓缓起身,负手而立在他面前,“趁皇上未发难之前,太子殿下赶紧带着胧月与沈浪离开吧,我们再次相见,只怕就是在战场之上,他为我丢了边境十五城,我会为他披挂上阵,将这些城池一座一座的夺回来。”
君宁冷然的笑,不急不缓的斟满了杯中清茶,“倒也不必攻城略地,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我们这个交易也可以继续下去。”
飞澜原本打算离开,却因为他的话停留在原地,她微眯着眸子看他,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而后,便听他不急不缓道,“今夜,留下来陪本王一夜,明日天亮,本王就将十五城的国书还给你。”
飞澜有短暂的沉默,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不尽的嘲讽。她自然明白君宁所谓的留下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样的牺牲,她是不屑的,君洌寒更不屑。
“怎么?口口声声说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却连这一点牺牲都不肯吗?”君宁冷笑着,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飞澜浅浅的笑,十分优雅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面容平淡,语调轻唤,“这不是牺牲,而是辱没,如果我这么做,只会辱没了君洌寒,他不需要她的女人为他做这种不堪的付出。”
“不愿便是不愿,何必为自己找这诸多的借口。”君宁手中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飞澜同样不温不火,不怒不恼,她轻轻的笑,指尖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之上。唇角扬起一抹嘲讽低笑,“我给你十五座城池,让太子妃沈惠陪洌寒一夜,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君宁不语,但脸色难看之极。飞澜忽而一笑,慵懒的动了下身体,“原来太子殿下也不肯,男人是有尊严的,比起丢掉城池,自己的女人受辱会更心疼,更受伤。我的确是很爱他,我从前并不懂,原来爱一个人也要用对方式,否则,只会让心爱的人受伤。”
君宁沉默着,一直一直不语,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的落在一点上。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若太子殿下无事,那我们就战场上见吧。”飞澜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他们本就没有共同语言。
她迈着步子向前,微扬着下巴,心中竟莫名的释然了。她微闭上眼帘,耳边还传来金戈铁马之声,她曾经很怕这种声音,真的非常怕,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很踏实,能与君洌寒并肩未战,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还未踏出门口,只听君宁的声音从身后淡淡的传来,“回去告诉君洌寒,明天这个时候,本王在这里等他,他敢来,本王就将边境十五城还给他。”
飞澜突然顿住脚步,她回头,对着君宁云淡风轻的笑,“他不会来的,我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因为,我还要和他过一辈子,过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纤弱,步履却轻快飘然。
她回宫的时候,君洌寒还在上早朝,无忧跟着太傅在上书房读书,飞澜一个人在广阳殿中百无聊赖,她翻了一会儿兵书后,便靠在窗前发呆。连君洌寒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又开始发呆了。”君洌寒的手臂缠在她腰间,将她拥入胸膛中,唇就吻了上来。
“洌寒,下朝了啊。”飞澜柔软的双臂缠上他颈项,唇离开他微凉的薄唇。“今日朝堂上消停了吗?”
“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朕的事,你无须担心,澜儿,好好留在朕身边,做朕的女人。就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恩赐。”君洌寒拥着她柔软的身体,将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手脚就有些不老实了,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肌肤游走,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手边的兵书。
他将兵书拎起来,随手丢在一旁,“一个女人家,有空多看看诗词歌赋,少看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你以后的任务是相夫教子,又不是上阵杀敌。”
飞澜的笑靥突然僵硬在唇角,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而凝重。“洌寒,这些兵书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因为,我要为你披挂上阵,夺回边境十五城。”
“乱说什么,当年是情非得已,如今朕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女人出生入死。”君洌寒打横将她抱起,向寝殿而去。
飞澜将头靠在他怀中,神情却是坚定的,直到两个人滚到在床上,他吻着她,纠缠着她,她根本就进不了状态。
“澜儿,怎么了?”君洌寒气息微喘,用指尖勾起她尖小的下巴,唇还贴在她柔嫩的唇片上,辗转厮磨。
飞澜的手臂环上她腰身,柔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胸膛,她的声音温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却异常的坚定。“洌寒,我是认真的,边境十五城是因我而丢失的,若我不将它夺回来,这一辈子,我都会心有不甘的。”
君洌寒轻叹着摇头,指尖穿透她长发,“傻瓜,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虽然顾非凡与豫南王叛乱都被朕压制了下去,但这十五城一丢,朝堂上又是一阵动荡,若这个时候挑起战火,只会将矛盾激化,所以,这十五城要夺回,却不能伴随着战火与硝烟。”
这一次,飞澜更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她一张小脸几乎都埋入君洌寒胸膛之中。
君洌寒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着她颈间锁骨,引来飞澜一阵阵娇喘,可她心中仍是十分沉重。连与她翻云覆雨,都有些心不在焉。
欢爱之后,飞澜将身体裹在锦被之下,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君洌寒伏在她身上轻喘,吻着她雪白的香肩。“还是这么心不在焉的?看来是朕没有让你满意呢,不然,再来一次怎么样?”他邪魅一笑,再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而飞澜的双手却抵在君洌寒胸膛。
“别了,我累了。”她侧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孤孤冷冷的背影。君洌寒自然感觉的到她的情绪,他伸臂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头靠在她肩窝,有些像懵懂的孩子一样。在坚强的男人,终究有脆弱无助的一面,所以,上天才创造出女人,让女人用温柔来呵护男人的脆弱,让男人变得更坚强。可是,在这同时,也给男人带来的痛苦,因为爱情是一把双刃剑,给男人快乐,也是无尽的折磨。
“洌寒,爱我是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飞澜低低的呢喃。
君洌寒笑,笑的非常温柔,“不,是幸福。澜儿,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飞澜突然转身,双臂环上他颈项,“那你答应我,明天不要去赴约。”
“你知道了?”君洌寒失笑。他派去的暗卫都是顶级的高手,却还是没有逃过飞澜的眼睛。“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楚君宁并没有伤害我的理由,男人的心思,你不懂。”
“那你要说了我才懂啊。”飞澜缠着君洌寒,轻轻的晃着他手臂。
君洌寒温笑,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抚摸过她额前零乱的碎发。指尖沾染着潮湿的汗珠。“楚君宁心中比谁都要清楚,他想要收服边境十五城,并非易事,边境的子民绝不会甘做亡国奴,十五座城池,数以万计的百姓,即便是重兵镇.压住,也绝非易事。你认为景帝会由着他胡闹吗?”
“那他为何还要强收边境十五城?”飞澜不解。
“傻瓜,那是男人的尊严。你不会懂的,睡吧。”君洌寒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拥着她入眠。
飞澜几乎一夜不曾入眠,因为她很怕君洌寒不声不响的离开,去付君宁的约。她怕他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她不能再失去他了,她想和他过一辈子。
可是没想到,晨起的时候,君洌寒既然点了她的睡穴,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君洌寒早已不见了踪影。
“洌寒,洌寒,你在哪儿啊?”飞澜发疯了一样冲出内殿,与走进来的无忧撞了个满怀。
“娘,你干嘛啊?”无忧不满的大叫。
飞澜哪里顾得上他,施展轻功向外飞去。她一路狂奔去驿馆,可是,驿馆的门却紧闭着,她根本撞不开。她无助的站在门外,哭着不停的拍打房门,“洌寒,洌寒你快出来啊,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
她的身体顺着房门缓缓滑落下去,她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而此时,隔着一扇房门,君洌寒和楚君宁二人正厮打在一处。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争夺,而是像两个大男孩一样的厮打在一起,在最原始的最初,雄性之间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争夺与雌**.配的权利,这两个男人就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来一句雌雄。
两个男人正滚倒在地互相踢打,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谁也没占到便宜,而争斗却突然微顿住,楚君宁说,“我说君洌寒,你老婆在外面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啊?”
“她以为我是来送死的,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自然不会明白。”君洌寒话音刚落,一拳又落在了君宁胸膛,而君宁也毫不示弱的挥拳反击。
屋外飞澜的哭声一直不曾停止,两个男人却打得越发火热。直到天黑也没有分出胜负。到最后,两个男人都没了力气,分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停的喘息。
君洌寒随意的抹了下唇角的血,咧开唇角朗笑着。而君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揉着发疼的胸口,同样哄然大笑。
“没分出胜负,明天继续,如何?”君洌寒笑道。
君宁却无力的摆了摆手,“明天我就要回大翰了,这一番折腾,只怕回京后,父皇又要一番训斥了,在宗庙里跪个几天几夜是避免不了。”
君洌寒苦笑,“至少你还有个爹,可是,我想要一个人来训斥我都没有,所有的重担都要我一个人来担当,无论遇见什么风浪,都要一个人面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被卷入洪水之中,永无葬身之地。”
君宁眸光一滞,而后伸出手臂,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落下。“君洌寒,至少你还有儿子呢,没有机会做个好儿子,就努力做个好父亲。”
“朕还想做个好丈夫,楚君宁,既然不继续打了,那以后就不可以纠缠飞澜了。”君洌寒霸道的定局。
君宁苦笑,而后摇头,“你也说她是飞澜,而本王想要的那个人是连玉墨。”似乎回响起什么美好的事,他唇角浅浅的扬着。
“你的那个连玉墨是怎么死的?”君洌寒不解的询问。
君宁嘲弄的轻哼,“自作自受。”他又是叹息,“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还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若她真的被接入东宫,这会儿本王只怕已经将她打入冷宫了。”
君洌寒突然有所感叹,跟着苦笑,“是啊,有些记忆,还是要留在最初,强行的挽留,不过是破坏了最初的美。”他与瑜琳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根本不该如此执着。
“好了,回去吧,你老婆应该还在外面呢。”君宁率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对了,君洌寒,你家那臭小子倒是不错,定亲了没有?”
“才七岁,订什么亲。怎么?有意思?”君洌寒笑着回道。
“那臭小子的确有点儿意思。”君宁说着,将手掌伸向君洌寒。
君洌寒朗笑着,将手掌伸向他,两个男人的手掌握在了一起,哈哈大笑。
当两个男人走出大门时,原本还有说有笑,可当看到大门旁窝着的那团小小的身影时,君洌寒整个人都懵了。
飞澜窝在墙角,身体缩成一团,哭的十分狼狈,双眼红肿,发丝凌乱不堪,脸上纵横交错着都是泪。她哭的十分可怜,目光一片涣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处,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
君宁拍了拍身旁的君洌寒,嘲弄道,“你老婆好像不太好,自己解决吧,本王先回去了。”
“嗯,明日离京,朕再来送你。”君洌寒说着,但目光一直停留在飞澜身上,已经大步走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