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飞澜一直在哭,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然,正是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之声,而后是剧烈的撞门声,太皇太后庄氏在夏染雪与庄怜的陪同下堂而皇之的撞入内殿,身后还跟随着一行宫人。
“回禀太皇太后,皇上尚未起身,请容老奴通禀一声。”徐福海左拦右阻,却被庄氏身边的大太监一脚踢开。
“放肆,太皇太后的架你也敢当,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好在龙榻前是一幅水墨屏风,遮住了床榻上的春色无边。但这也足以让飞澜无地自容。她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拢了胸口衣衫,裹着被子退在床脚,那一副怯怯的模样,让君洌寒看着极是心疼,他也终于察觉了她的异样。她一直在怕,并且已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而无法自拔。
“澜儿,澜儿。”他试图唤醒她,但飞澜的目光却是涣散的,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她深深的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澜儿。”他伸手去抓她,而飞澜下意识的闪躲,他扑了空,再想去抓,屏风外却传来庄氏苍老的声音。
“天都亮了,皇上也该起身了,难道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吗?”庄氏云袖一拂,坐在了一旁软榻之上,而后冷声吩咐道,“将那个祸乱宫闱,魅惑帝王的女人给哀家拖出去,乱棍打死。”
“奴才遵旨。”两个小太监拱手领命,尚未步入屏风之内,已被一道强劲的内力逼退,倾倒在地,口吐鲜血。
“放肆,朕的内宫,岂是你们随便闯的。”君洌寒低声训斥,随手扯过龙袍披在身上,而后步出屏风。君洌寒的脸色很冷,任何一个男人被打扰了好事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他冷扫了眼宫内众人,还真是一个浩浩荡荡的捉.奸团队。
他来到庄氏面前,含笑,极为恭敬的一拜,“孙儿参见皇祖母,时辰尚早,不知何事让皇祖母如此动怒?”
“皇上少跟哀家装糊涂,哀家虽然老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庄氏懒懒的动了下身,犀利的眸子却一直盯在屏风之上,好似要看穿一样。
君洌寒温雅的笑,侧头看了眼屏风,他的澜儿倒还算乖巧,若她此刻走出来,反倒麻烦。“朕不过是临幸了一个宫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还烦劳皇祖母走一趟,也不知是哪个又在皇祖母面前乱嚼舌根。”他凤眸冷眯,扫过夏染雪与庄怜二人。
庄氏自然不会与皇上撕破脸,她很自然的将夏染雪推出去做了替罪羊,毕竟,庄怜是她庄氏一族的人。庄氏瞬间冷下脸色看向一旁夏染雪,“夏嫔,你不是对朕说,那宫女伤了龙体吗?哀家看着皇上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了?”
夏染雪突然被庄氏推出来,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太皇太后,是,是臣妾的宫人无意间看到皇上抱着一个女人,当时,当时皇上身上都是血。”
“是哪个宫人胡说八道的?”君洌寒冷声询问。
紧接着,夏染雪身旁的一个小宫女跪了下去,那宫女匍匐在地,浑身发颤。
“是你看到朕受伤了?”君洌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
“是,是……”那小宫女的话都带着颤音,牙齿都在不停打颤。
“是天黑雾重,看错了吧。”一道娇嫩的声音由殿外传来,清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内殿。“臣妾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
又一个不速之客,庄氏略带不耐的扫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来凑热闹?皇上不过宠幸了一个宫女,正在埋怨哀家小题大做呢。”
清嫔面容含笑,微俯身型回道,“禀太皇太后,臣妾正是为此事而来,皇上宠幸的宫女正是臣妾宫中的,昨夜皇上来臣妾宫中探望臣妾,那丫头有福,被皇上相中了。臣妾今日来此,便是替那丫头向皇上讨一个封号。”
“可是,臣妾的宫人明明看到皇上是从御花园中将那女人抱出来的。”夏染雪不死心的还口。
清嫔巧然一笑,“妹妹真是不解风情,皇上带喜欢的女人去御花园中赏花,不是稀松平常之事。”
“这……”夏染雪哑口无言。
“好了,没弄清就跑到哀家面前来禀告,害的哀家白白担心了一场。既然皇上龙体无恙,都各回各宫吧,别耽误了皇上上早朝。”庄家一族的没落,庄氏一直心有不甘,处处想抓君洌寒的把柄,本以为此番可以借机杀杀他锐气,没想到夏染雪这么没用。
庄氏率先起身,几个嫔妃也随着一同离去。殿门合起,清嫔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做得不错。”君洌寒看着她,淡雅一笑。
“谢皇上称赞,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清嫔盈盈一拜。
“剩下的你知道怎么做了?”君洌寒挑眉问道。
“皇上放心,臣妾自会处置妥当。”清嫔面色笑意浅然。
君洌寒满意的点头,“清嫔,你是聪明人,所谓良禽折木而栖,这后宫终究是朕的后宫。”
“臣妾明白。”
“朕记得你入宫已很多年了,这位份也该晋升了。夏嫔入宫时日尚浅,做事鲁莽,这后宫之事,你还要多费心。”君洌寒继续道。
清嫔心中一喜,忙跪地谢恩,“臣妾谢皇上提携,臣妾必不会让皇上失望。”
君洌寒温笑,摆手示意她退下。
清嫔退下后,君洌寒才来到龙榻之前,彼时,飞澜已经穿戴整齐,安安静静的坐在榻边,只是脸色仍十分苍白。
“刚刚可有吓到你?”君洌寒担忧的问道。
飞澜迟缓的抬起眼帘,眼眸中尽是冰冷。“皇上只得是你强占我的事?还是指太皇太后破门捉.奸之事?”
她尖刻的话听在君洌寒耳中有几分难受,他轻叹着,将她轻拥在怀,飞澜并未反抗,但周身都散发着冷漠与疏远。
“朕知道你会怪朕的,是朕心急了。澜儿原谅朕这一次,可好?”君洌寒语气温润。
飞澜冷笑,“我可有说不的权利?”
君洌寒无奈苦笑,牵着她的手放在唇片轻吻,他的唇是热的,而她的指尖冰凉。“别在和朕置气了,你在睡一会儿,早朝之后,朕再回来陪你。朕答应你,一定尽快促成议和之事,早日送大翰太子与公主回国。”
“嗯。”飞澜没什么情绪的点头。而此时,忽听外殿传来一声女子的哭喊之声。
“发生了什么?”飞澜蹙眉问道。
“无关紧要的事而已,是不是吵到你了?”君洌寒温声问道。
可是,飞澜不傻,她很快便猜出了些许端倪。“君洌寒,为什么总要牵连无辜?”
君洌寒静静凝视着她,温笑不语,因为,他要保护她,他只要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无论伤害任何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此时外殿之中,清嫔命御林军抓住了一个小宫女,刚刚那声哭喊,便是她发出来的。这宫女入宫不久,面生的很,才不会引起其他宫妃的怀疑。
她被两个御林军按倒在地上,捆住了手脚,身体还在不停的挣扎,“娘娘,求你放过奴婢吗?奴婢并未做错什么啊。”
清嫔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你的确没做错什么,只可惜,你命不好,皇上要维护他心爱的女人,而你,只能作为牺牲品。”她说罢,对身旁的嬷嬷摆了下手。
那嬷嬷领命,蹲身在小宫女身前,十分利落的掀起她裙摆,扯掉亵裤,而后,将一柄银勺状的器物插入那女子体内。那女子不停的挣扎哭泣,无奈手脚被御林军钳制,嘴也被粗糙宽厚的手掌捂住,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的滚落。
处.子身破,几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雪白的绢帕上,被嬷嬷叠平整放入托盘之中。
“将这东西送去内务府吧。”清嫔吩咐完,手掌一摆,示意殿内的御林军退下。她低眸看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哭成泪人的女子,哼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皇上的才人了,寄居在本宫的宫中,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保证你可以在宫中平安终老。”
事已至此,那女子只能认命,跪地磕头,“奴婢谢过清嫔娘娘。”
“好了,随本宫回宫吧,皇上也要上早朝了,以免惊扰了圣驾。”清嫔率先起身,那宫女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忍着疼痛,跟随而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收场。
……
早朝之后,顾非凡果真在养心殿外求见,那道赐婚的圣旨就被他紧握在手中。
“老奴见过丞相大人,不,现在应该改口唤您一声驸马爷了。”徐福海躬身一拜,满脸堆笑。
“徐公公莫要取笑了,还请公公通禀一声。”顾非凡客套的开口。
“顾相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通报。”
很快,徐福海去而复返,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顾相,皇上在内殿中等候。”
“有劳公公。”顾非凡附和一声,大步向殿内而去。
内殿之中,君洌寒慵懒的靠坐在龙榻之上,面前桌案十分干净,奏折都堆放在一旁,看得出,他一直在等他。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非凡屈膝跪地。
君洌寒一笑,甚是随意。“顾相不必多礼,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朕还要称呼你一声姐夫呢。”
顾非凡并未起身,他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的,“皇上折煞微臣,微臣没有这个福气,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洌寒笑,唇边含着一丝戏谑。“顾相应该知道,皇姐一直钟情于你,朕如今不过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公主美貌尊贵,是微臣高攀不上,只怕要辜负皇上与公主的一番心意了。”顾非凡一板一眼回道。
君洌寒低笑不语,一双凤眸微眯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分明是笑着,笑靥中却藏着犀利的寒光。
顾非凡蹲跪在地,同样不语,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他在来之前便已预料到结果,如果不想娶永河,就只能接受君洌寒的条件。他的确很想扳倒君洌寒,但是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可他一但娶了永河,她就是他顾非凡的妻,一辈子都甩不掉。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他的心中只认定飞澜,只有飞澜有资格做他的妻子,其余的人都不配。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顾非凡拱手,再次重复。
君洌寒笑,倒也不再和他绕弯子,“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顾相不愿,朕也不想勉强,只不过,朕随了顾相的意,顾相可否会随朕的意?”
“为皇上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顾非凡淡漠回道。
君洌寒朗笑,“顾相当真是明理之人,只不过,朕的时间不多,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若顾相无法让朕满意,三日后,花轿可就要抬入丞相府的大门了。”
“微臣必不会让皇上失望。”顾非凡俯身一拜,而后离开。他刚步出养心殿,只见,永河公主迎面而来。
顾非凡对她视而不见,连基本的礼数都不再顾及。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却听永河淡声道,“本宫知道你不会娶本宫的,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为难与你,本宫此番入宫,便是要皇上收回成命。”
顾非凡微顿住脚步,冷笑着丢下一句,“永河,你还真是天真。”
永河缓步进入内殿,君洌寒正拥着飞澜,他两指间夹了一颗剔透的葡萄,拨了皮送到她唇边。“新进贡的龙眼,尝尝味道怎样?”
飞澜有些不耐的推开,见永河前来,匆忙的挣脱出他胸膛,站在了一旁。
“你,你是……”永河睁大了眸子,那神情和见鬼也差不多。
“怎么?澜儿回到朕身边了,皇姐不替朕高兴吗?”君洌寒含笑开口,但笑靥却未达眼底。
“公主别来无恙。”飞澜俯身一拜。
永河不可置信的摇头,脚步踉跄的后退。“不,这绝不可能的。皇上,她并不是飞澜,只是样貌与飞澜相似而已。”
君洌寒温笑不语,反倒是飞澜开了口,“是与不是已并不重要。公主近日消瘦了许多,还望多照顾身体。人生百年,最终不过是归于黄土。什么爱与恨,恩与怨都是过眼云烟罢了,都抵不过活得自在。”
“姑娘一番话,本宫倒是受教了。你是不是慕容飞澜的确不重要,但你若是带着目的靠近皇上,亦或是伤害皇上,本宫定不会饶你。”永河语气微愣,面上毫无玩笑之意。
君洌寒剑眉微微的挑起,眸色很深,让人看不出喜怒,只随随的丢出一句,“朕的事,便不烦劳皇姐操心,不知皇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永河微抿了下唇,而后屈膝跪地,开口道,“请皇上收回成命,我不愿下嫁顾非凡。”
“哦?朕还以为皇姐是来谢恩的呢。”君洌寒戏谑的笑着,指尖随意的把玩着腕间的檀木珠。
“七年前我已嫁入将军府,成为了慕容将军的夫人,自古一女不嫁二夫,我贵为一国公主,若是改价,只会让天下人耻笑。”永河低着头,话语凝重。从她嫁入慕容府那一日起,她就从未想过回头。若她当真想嫁给顾非凡,七年前,她完全可以凭着腹中胎儿逼他迎娶,可是,她没有,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顾非凡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不能强迫一个无心的男人。
君洌寒沉默了片刻,饮了口杯中清茶,“皇姐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回去吧。”
“皇上……”永河还想说什么,但话却哽咽在喉咙中,因为君洌寒俊颜之上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她突然想起顾非凡的话,也许,她真的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可以左右他的决定。
她从地上起身,微微一拜后,踉跄的离去,连背影都是说不出的落寞无助。
“皇上利用了她,还如此冷漠的对待她,不觉得太过无情吗?她终究是你的亲姐姐。”飞澜叹息着说道。
君洌寒忽而冷笑,“她的心中没有亲情,慢慢的都装着顾非凡那个男人。”
“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又有什么错!”飞澜不平道。
“可她这份无知的爱,险些害死朕。”君洌寒冷声道。
“什么?”飞澜不解。
君洌寒冷然的别开眼帘,并未打算解释。那段过往,飞澜并不清楚。当年,永河爱顾非凡,爱的几乎不顾一切,她不止一次被顾非凡利用,君洌寒就是太过相信这个姐姐,几次都险些送了性命。久而久之,他是真的伤心了。
虽然他俊颜沉冷,但飞澜还是看出他内心在痛苦的挣扎着。她不自觉的靠近他,淡声说道,“君洌寒,如果你爱过,你一定可以体谅永河公主,没有人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很多时候,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还是义无返顾。若非如此,那便不是爱了。”
君洌寒抬眸,眸底含着温润的笑,他突然伸臂缠住她腰身,手臂一揽,她再一次跌入他胸膛。他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她脸颊细腻如玉的肌肤,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颈项间,“朕的确管不住自己的心,它满满的都是你。”他抓起飞澜的手,按在心口上,飞澜可以感觉到他胸膛之中,心脏狂烈的跳动。
“皇上的心中有谁,那是皇上的事,与飞澜何干。”她清冷的收回手臂,美眸微眯着,目光随意散落在一角。
君洌寒苦笑,指尖轻柔的穿过她发丝,“你还真是会伤朕的心。”
飞澜冷哼,“这世上还有何人能伤到皇上?凡事不都顺了皇上的心意吗!满朝文武上奏,胁迫皇上御驾亲征,皇上不过一封赐婚的圣旨,便轻飘飘的将此事了结,当真是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澜儿这是称赞吗?”君洌寒笑道。
“随便皇上怎样认为。接下来,皇上打算如何?”飞澜又问。
“接下来和谈之事当可顺利进行,你将朕的条件转述给大翰太子,他应该不会拒绝。”君洌寒耐心说道。
“嗯。”飞澜点头,“那豫南王和顾非凡呢?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一来无凭无据,二来,目前还不是除掉他们的最好时机,只得作罢。他们若联合在一处,形势对朕十分不利,此番顾非凡毁约,正可离间他们的关系,而后各个击破。”
飞澜不语,君洌寒心机深沉,善于筹谋,她倒是操的哪门子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