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
玉色染衣叫来了轿子,可是夏忽心情烦闷,摆了摆手,执意自己步行下山。淡青的裙摆拂过一阶阶石梯,偶尔卷起一两片落叶,夏忽摩挲着手中的签文,虽然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那老僧人的一席话仿若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胸口窒闷,心绪难宁。早知道,便不该求这个签的,这样的让人闹心。
夏忽低叹一声,何必今日要听了玉色染衣的撺掇,一时兴起来到这孤山寺呢。
“小姐,小心!”玉色染衣忽然一声惊呼,把正自胡思乱想的夏忽吓了一跳。夏忽顺着玉色染衣的目光看去,当即唬了一跳,眼前是一条通体泛红的寸许长的小蛇,正朝着夏忽吐着信子,只有几步之遥。
这样的小蛇毒性剧烈,夏忽曾经随着师傅跑了许多名山大川,曾遇到过有人被这种小蛇咬了,不过盏茶功夫便已经命丧黄泉了。是以,夏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蛇,一动不敢动。
玉色忽然出手,屈起手指朝着侧旁一弹,一粒碧色的琉璃便飞了出去,小蛇闻声,朝着那粒琉璃珠子便跳了过去,染衣此时迅速朝着那条蛇纵身跃去,待夏忽回过神之后,那条小蛇已经被染衣捏在了手里,痛苦的扭着小小的尾巴。
玉色自袖口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宽口瓷瓶,拔掉了瓶塞,递给染衣,染衣接过瓷瓶,将奄奄一息的小蛇放入了瓷瓶中。
“正好可以回去泡药酒!”玉色染衣相视一笑。
这边的夏忽却看的毛骨悚然。
行至山脚时,夏忽早就没有了力气,遂乘了马车回府。
马车辘辘行驶,很快便到了京城。
夏忽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却被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扰醒了,她顿觉好奇,便掀了帘子往外看去。
原是一个粗使丫头,很是消瘦的模样,瑟缩在炎炎烈日之下,一头长发许是沾了汗水便糊在了脸上,一个腰粗体胖满脸横肉的人手里拿着一条鞭子,一下一下攥满了力气扬起鞭子朝着那丫头抽了过去,那丫头受了那一鞭子又一鞭子,也不躲,只是一味的哭喊。
四周聚集了许多人,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拦下那施暴的汉子。
人群将路围的水泄不通,马车被挡住了去路,只能停在那里,看着眼前上演的一番闹剧。
丫头周围的地上却有猩红的红色液体流了出来,夏忽仔细一看,原来那丫头早就被打的遍体鳞伤,只是穿了深色的衣服看不出来。
夏忽心头一动,跳下了马车,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众人见她衣衫华美,仪容精致,便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夏忽望着那执着鞭子的粗野汉子,淡淡的说问道“敢问一句,你为何要鞭打这样……”
那人打的正起兴,却不想有人来捣乱,当即暴怒道“这是我的家事!你管的了吗你!要是再多管闲事,我连你一块儿打!”夏忽的目光落在那丫头血肉模糊的身体上,“你若再这样打下去,她恐怕就要没命了。”
执鞭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我买来的婆娘,我爱打就打!你这蛮妇怎么这样多管闲事!”
飞向夏忽的鞭子被玉色轻轻的握住了,玉色手腕使力,那鞭子便被玉色拉了出来,抛向了一边的空地上。那汉子目光浮了一下,脸色一变,转而大声的嚷了起来“没天理啊!没有了王法了啊,我自己买来的婆娘偷人我还不能教训……”
嚷叫声止于染衣手中倏然出鞘的短剑,那寒光湛湛的短剑紧紧贴着那壮汉的脖颈处的皮肤。
玉色扶起了歪在一边没有力气的小丫头,用手拨开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逐渐显现的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一张夏忽分外熟悉的脸,夏忽的心一跳,尖声唤了出来“冯绮!”
冯绮歪在夏忽的怀中,汗水和黏糊糊的鲜血染红了夏忽的青色纱衣,夏忽心如刀绞,她捧着冯绮的脸,忍着心中惊痛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冯绮气若游丝,声音低的夏忽几乎听不见“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夏忽的声音冷若寒冰,“玉色,你现在即刻去官府报官。”对于这样泼皮无赖的人,送去官府想必是最好的方法,她抬眼,瞥见玉色在一旁呆若木鸡,便又扬声重复了一遍“去报官!快去!”
那汉子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咬着牙尖叫道“我不报官,我不报官!我的家事,你凭什么要去报官!”
染衣手中的剑轻轻一刺,血珠便碌碌的顺着那人的衣襟滚了下来,他一见血,气势登时便弱了下来“是这婆娘先红杏出墙……”
染衣的眉头皱了起来,怒喝道“你嘴巴若再不放干净点,下一个滚下来的便是你的颈上人头!”夏忽望向染衣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可是,冯绮的眼皮煽动了几下,便沉沉的闭上了,握着夏忽手臂的手也垂了下去。
夏忽吓得忙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手指搭上了冯绮细瘦的手腕。
夏忽这一番举动倒把那男子吓了一跳,以为冯绮真的被自己打死了。
夏忽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望着那人,字字狠戾“若是冯绮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你血债血偿!”那人吓得一哆嗦,痴痴的人望着夏忽,面色发青,“她是我的人,我要怎样便怎样!”夏忽一眼看穿他的外强中干,冷蔑道“我便说她是我的人,你又能如何?”那人索性一闭眼睛,大喊道“你……仗势欺人!”
夏忽倏然起身,目光如炬,气势凌人,冷笑一声“今日我便仗势欺人一回!”夏忽垂眸,望向染衣,“染衣,把冯绮带走!”染衣眸中含了忍俊不禁的笑意,未曾想到夏忽还有这样的一面,她应一声是,松了缚着那汉子的手,弯腰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冯绮,却忍不住惊叹,她竟然这样轻,像一片羽毛一样。
此时玉色已经携着京兆府尹来了这闹市之中。
夏忽朝着那京兆府尹点了点头,行了一个礼“此处但请大人裁断,但是这姑娘若再不救治只怕有性命之忧,容夏忽先行带回府医治,若有后续之事再遣人来府中告知一声,夏忽听从便是。”
京兆府尹捋了捋胡须,点头应到“自然自然。”
看着皇子府的马车消失在人群中,京兆府尹不禁冷了脸,对着前来的侍卫断喝一声“还不带走!”
既如愿带走了人,还不落仗势欺人的口实,这个夏忽,当真有几分本事,怪不得慕容泓愿花重金求娶,三殿下宁愿忤逆圣上也绝不放手……京兆府尹心下思虑万千,看着那粗壮大汉,不禁皱了眉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