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鸦香 > 楔子全文阅读

母亲亲手将绣有凤飞凌云的盖头盖在凤冠上,我的眼前霎时被一片红光笼罩,母亲扶着我的手,引着我静静地往门口走去。耳边响起母亲无比温柔的声音“宓儿,你虽是嫁入天家,却断断不用委屈自己,这是圣上为着暮儿在边疆的战功赐婚,也是先皇遗诏定下的亲事。”

我心底本就不舍,母亲的话听在耳中,只引得我鼻头酸涩,哽咽着唤了一声“母亲,”终是扑入母亲温暖的怀抱。母亲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为了安抚我,嫁入皇家,又是备受宠爱的三殿下,便从此之后,只能知书达理,做个温婉贤淑的皇妃,更何况天家门楣,又岂是母亲说的那样简单。纵然父亲权倾朝野,却又如何管得了这天家家事。

母亲拍着我的背,轻声哄道“已经是要出阁的皇子妃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我心下难过,亦明了这一去,往后怕是再难相见。我心中悲痛,却是想再好好看看母亲,我掀开盖头,忍着眼泪强笑道“难道女儿嫁了人就不是母亲的孩子么?”

母亲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宓儿,你这般容颜,”母亲未再说下去,可是我却明白母亲未及出口的担忧,我笑着对母亲说“若三殿下喜欢的只是一张脸,那他便不配做女儿的夫婿。”母亲望着我,眸光中饱含着不舍,我握紧了母亲的手,给予她这最后的一点安慰。

“夫人,吉时到了,快请小姐上轿吧!。”门外传来喜婆的催促声,我握了握母亲的手,盖好盖头,扶着母亲的臂一步一步的迈出闺房,迈出这个生我养我的相府,迈入那帝王家的轿撵,迈向未知的荆棘丛生的往后岁月。这世间,再也没有姜家大小姐了,从今往后,便只有三皇子妃,高高在上的天家妃子,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尊荣亦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寂寞。

鞭炮齐鸣,声乐震天,四处弥漫着的皆是让人窒息的热闹和喜庆。

这场联姻,是先帝弥留之际留下的一封遗诏,天子威仪,区区几笔,便已定了我与三皇子的姻缘。又逢暮儿边疆大胜立下赫赫战功,当今圣上以示嘉奖,便定下了婚期,自此,姜家则是烈火烹油的鼎盛,无人出其右。

我自幼在江南长大,看惯了江南的斜风细雨,姹紫嫣红,素来不喜这纸醉金迷、繁华有余却轻灵不足的京城,亦不愿意嫁入皇家,为之羁绊。可我纵然有万般不愿,亦不得不强颜欢笑,收了性子。

我要嫁的,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三皇子华凉。三殿下倍受宠爱,自是人中龙凤,盛名在外,赞誉满堂。便是连父亲,也对三殿下满口称赞。

这虽是人人艳羡的一段好姻缘,我却仍旧提不起兴趣,莫说这流水无情落花也无意,哪怕是我与他心意暗许,因着他的身份我也是不愿嫁的。我素来懒散惯了,幼时在江南活的肆意洒脱,弹琴赏月,夜半出行,饮酒作画,父亲母亲都是不管的。后来遇见了师父,便更是活的无法无天,荒唐事做了几箩筐。再后来来了京城,父亲忙于朝政,母亲身子不大好,暮儿又在边疆,更加无人管束。在天子脚下,我脾性虽收敛了许多,却仍旧是“烂泥扶不上墙”,小家碧玉做不得,大家闺秀更是差之千里。

皇城中人皆活的勾心斗角,步步谨慎小心,礼制严苛繁多,我不敢想象之后的生活是怎样的让人烦闷。单单是出嫁前宫中嬷嬷的管教已让我褪了几层皮下来――若日日这样,又要我如何活命?

暮儿守卫边疆已是数载,唯有年节回京复命之时才得一家团聚。我如今出嫁,他却仍在边疆不得脱身。圣上虽下了旨意允他回来,父亲却是不许他骄矜放纵,惹来非议,一纸家书将暮儿拦在了关外。暮儿自小与我感情亲厚,大喜之日他赶不得回来,早已气的捶胸顿足,送信的使者回来复命只是将他那泼皮的样子描绘的栩栩如生,我又是悲又是喜,感慨良多。

我粗粗看过他的贺喜之信,心底震惊又欣慰,母亲膝下只有我与暮儿,我已嫁做他人妇,无法再侍候身侧,暮儿虽远在边疆,想必不日便可回京做官。他如此懂事,又像一个年长者一般对我谆谆教诲。边疆的风沙和苦寒终究是磨练了他的性子,年少如他,却沉稳了许多,即使锋芒暗敛,亦让人为之侧目。

三皇子并未娶妻,侧妃亦是没有,我以正妃之礼入三皇子府,种种礼数多的让人咋舌,我心底早生烦闷之心。一应繁琐礼节结束待我在喜房之中坐下之时我早已饿得两眼发昏,饶是如此我亦只能端坐在床榻,守礼如仪。虽然我不觉得脸面有何重要,但是我却断断不能丢了父亲和母亲的脸面,让人笑话了去。

从相府带来的陪嫁丫头不能近身伺候,只得候在殿外。皇子府的丫鬟亦在殿外侯着,我偷偷掀了盖头,往外望去,却只见得烛光下映出的两个剪影。

我不知晓皇子府中的礼仪与教导的嬷嬷说的为什么不太一样。

也不知晓为何我连三皇子的面也未见到。他娶了我却只拿我当一个摆设,便连影子也未让我窥见半个。陪嫁的落云落雨极是不满,常在我耳畔念叨“小姐,如此奇耻大辱我们怎能平白吞下!”

我倒不如落云落雨那样愤懑,反倒乐得自在。我在皇子府是妥妥得闲人一个,没有旁人来与我讲话,三殿下也从不来看我,但是一日三餐倒都是山珍海味,让人食之忘俗。这府里的厨子倒是极好的,每样菜都极是合我的胃口,我素来贪吃,这一吃的多了,又不能四处闲逛,一来二去身体便有些圆滚。落云落雨老是拿我打趣“小姐可不能再贪食了——如意郎君还未见到,怎能变成一个中年老妪。”

这三皇子府哪里都好,却不许我踏出这居住的阁楼半步。小小的院落早已被我逛了一个遍,实在没有了新鲜的玩物,我烦闷至极,百无聊赖。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度过剩下的些许时光,殊不知,变故早已生出,犹我似局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