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是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比前些日子的那场雪还要大上几分。按照老百姓的说法,明年绝对会是一个丰收年,正应了瑞雪兆丰年的彩头。
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都多了一些喜气洋洋的意思,而这越靠近年下,那些路上行走着的人们的脸上,也就更加行色匆匆。虽然雪大,但是却阻拦不住人们急切想要归家的步伐。
腊八都已经过了,谁不想赶在小年以前到家呢?
忽然在这纷纷扰扰的雪花飞舞之中,两匹枣红马载着一对女子,马蹄得得而来,在那一些正在徒步行走的人流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跑在前头的女子一袭大红色锦裙,裙角上三两只蓝色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腰间一条蓝色织锦腰带,显得热情中又不失素雅。外面一件雪白织锦的白狐狸毛斗篷,和里面的一袭红衣颜色互相衬托,显得相得益彰。
后面的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衫,上身罩一件绿色边缘镶嵌着兔子毛的对襟小坎肩,外面也披着一件斗篷,但是从料子上看却并不扎眼,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缎子面红色斗篷,边沿也并无什么装饰,只是那颈部的细带下面缀着两只白绒球。
从衣着打扮上看,两个人像是一对主仆。而那身体的婀娜以及手臂中微微裸露出来的一节雪白的嫩腕,让人生出无限遐想,看来两位应该都是美人。
但是却看不清脸面,因为两个人都带着一顶黑色的带面纱的风帽,遮挡住了那艳绝天下的美丽容颜。
这两个人,正是刘亦瑶和沉香。两个人前夜救了那被强人抓住的女子烧了山神庙,送了女子返家,因为雪大,就在那女子家中逗留了一天,但是今晨起来,这雪还是下的纷纷扬扬的,本来那女子还想挽留刘亦瑶等两人住到雪停再走,但是刘亦瑶哪里有心思住下?
现在的她一门心思的想要去寻找那在她脸上印下烙印的妖孽男子,既然知道他已经在大楚,她又怎么能安心等待?她必须要去找他,越快越好,再加上这也快年下了,她心中牵挂着的还有她年迈的双亲,父亲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刘亦瑶在宫中已经打听过,她的双亲告老还乡之后,居住在离都城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小镇--双溪镇上。所以刘亦瑶决定先回山谷,向门主打探一下宁峰的下落,既然门主她知道宁峰活着,那么她一定知道宁峰为什么会变得不认识自己的原因,而她现在必须知道是为什么。
那女子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见刘亦瑶两人执意要走,变送了她们两匹马,还有一些银钱之类的,以表救命之恩。当然那女子并不知道昨夜真正救她的还有另外一名红衣男子,因为当宁峰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是吓得昏过去了。
刘亦瑶就和沉香两个人上马,赶往山谷。
两个人形色匆匆,一路上风餐露饮,在马背上就没有下来的直奔到下午,终于来到了山谷。
一场大雪让昔日那美丽如四季常春的山谷变得也是银装素裹,那山野间丛林被雪花裹紧枝条,如同冰雕玉砌一般,看上去异常的美丽,让人恍然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丽意境。
幽静的山谷中原本的鸟语花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处都是十分安静,只有那偶然传来的一声大雪压断枯枝的咔嚓声,给这丝静逸带来一些惊讶和灵动,空气中什么气味都没有,只有那扑鼻的雪的寒凉和冷意。
这里是骑不成马的,主仆两个人索性把马给放在一丛小树林中,让他们自由活动,然后步行进入山谷,反正这里又没人,也不担心马会被人给偷去,如果他们真的想离开的话,主仆二人也不打算强求。
刘亦瑶看了一眼沉香:"沉香,你累吗?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走。"
"小姐,我能行。我们走吧。"
沉香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疲惫的意思,看来她确实也还好。
刘亦瑶点点头,猛然身形一起,那白色的织锦斗篷,就倏然隐入雪地不见,如果不是那白色飞舞的瞬间露出里面的大红色锦缎长裙,还有那头上的黑色风帽,恐怕沉香就要找不到她了。
"小姐,等等我。"
沉香发出一声娇俏的笑声,也急忙运起身形,一瞬间,两个影子如同一对嬉戏的蝴蝶,在雪地中上下飞舞起来,给这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面增添了一点点的颜色。
大约经过了一炷香功夫,两个人终于走进了山谷,然而让刘亦瑶感到吃惊的是,这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门主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这次这么大意?谷口竟然没有一个人把守吗?
这种疑问随着刘亦瑶和沉香越发走进山谷,而显得越发的强烈了。
最后当她站在山谷中那被白雪所覆盖的重重房屋跟前的时候,不禁心中就是一惊。
现在已经是傍晚,虽然这雪还下得大,但是这谷中似乎竟然是无人居住一般,不但地面上没有一丝人走过的痕迹,仔细的听听四周,也无一声声息,唯一的声音只有那雪花落地的声音,以及那偶尔传来的一声雪压断树枝的咔嚓声。
"小姐,这谷中是不是没有人了?"
沉香的声音清脆响起,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沉香也十分的惊讶,上次她跟着刘亦瑶来的时候,好像这里还有很多人似的,怎么今天变得忽然这么安静?
刘亦瑶并没有说话,举步走进门主居住的院落,推开那用花枝编就的篱笆门,只听咯吱一声,刘亦瑶不禁就是步子微停,她大声喊了一声:"主人?主人?你的宠物回来了?"
但是并没有一丝回应,唯一有的只是她那甜蜜清脆的声音的回响,被这一天一地的雪花染得极其的清冽,仿若是无数玉珠落入一面银盘。
刘亦瑶微微的一颦眉头,莲步轻移,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走进院子,沉香在后面急忙跟着。两个人走到房子门口,刘亦瑶对着沉香一摆手,示意她先等着,自己伏在门口静听了一下,里面仍然是没有一点的人声,她又叫了一声,但是仍然没有回应,她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果然是没有人。
刘亦瑶站在屋内,摆设已然如旧,看得出这里的一切都很安详宁静,并无半点曾经打斗过的痕迹,她举步走到梳妆台前,伸出一根如葱的嫩指,在那台子上轻轻的一抹,然后放在眼前,却见并无半点灰尘。
这山谷安静幽深,平常人迹罕至,如果把桌子打扫干净,想要沾上灰尘,至少要空置十天以上,由此看来,谷中的人应该离开得不是很久。
她转过身,却看见在床头的桌子上,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下,却似乎压着的是一封信。
走到跟前,那果然是一封信,并且信赫然是给自己的,"亦瑶收"三个大字,忽然刺痛了她的双目。
那字迹分明是门主的,而那称呼却如此的让人惊疑,她是门主的宠物,而她也一直那么认为,可是现在主人却忽然喊她的名字,这样的惊诧简直难以言表。
拿起那封信,缓缓的打开,慢慢的读下去,她的眼睛的登时湿润了。原来在门主冷心的心中,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卑贱的宠物,而是她冷心心中最最重要的一个自己,每次看到她,就仿若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十六岁的卓婉怡当年是大楚的第一美女,然而美丽也似乎决定了她悲惨命运的开始,当年她和宁峰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孪生姐妹,同样艳绝大楚的卓婉君,在一次外出游玩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兄弟,姐妹俩同那对兄弟一见倾心,但是那对兄弟却是突厥人。
不久之后,卓婉怡被当今皇上选为皇后,而与此同时,卓婉怡的心上人却忽然惨死。卓婉怡的姐姐卓婉君跟着自己的心上人,也远去了突厥。
卓婉怡入宫以后,虽然心中并不爱眼前的皇上楚浩天,但是却仍然恪守妇德。
可是有一天她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原来当年杀死她的心上人的凶手竟然就是她身边的那位皇上楚浩天,还有他的弟弟楚傲天。
而与此同时,她远在突厥的姐姐忽然在生下孩子的时候血崩身亡,没有人知道卓婉君的死不是自然的宫内大出血,而是有人下毒,下毒之人就是当今的皇上。
获知此消息的卓婉怡心如死灰,痛苦之下加入了当时江湖上神秘的组织红楼,开始了艰辛的复仇之路,而刘亦瑶就是她复仇之路上的一颗棋子,也是她在红尘中找到的一个最初的自己。
母仪天下的皇后位置上的她,无法亲自完成复仇的大任,毕竟,要以大楚的黎民百姓为重。但是那刻骨的仇恨却无法让她彻底放下心中的恨,所以她要找一个人帮她报仇,而此时刘亦瑶就出现了。
看到这里,刘亦瑶已经是涕泪横流,无法言表的悲愤让她的身形晃了两晃,摇了两哟摇,再也站立不稳,一头跌倒在冷心的锦榻之上,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哀号。
门外的沉香听到房间里面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也不顾刚刚刘亦瑶吩咐的让她安静等待的话了,急忙推门奔了进来,却看见刘亦瑶已经摘下了头上的风帽,正一脸泪痕的跌倒在床铺之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沉香急忙奔到窗前,刘亦瑶一头青丝散落在床上,发髻间那一只冰玉紫金钗仿若光芒更加清冷了,一张原本风华绝代的脸上毫无血色,眼角却不断的有泪水涌出,那微微闭合着的双眸,长长的黑色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弯暗黑色的阴影,同时微微的颤抖着。
睫毛上面亮晶晶的,挂着透明的小小泪珠儿,秀气的鼻翼微微闪动,而她的一只手臂正无力的耷拉在床边,五根葱嫩的手指无力的张开着,地上飘落着一张素雅的紫色花笺,花笺上娟秀的小楷上点点的泪痕浸透了墨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