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本因着皇帝暴怒而心内戚戚惶惶,如今听得太后的声音,便更觉惊战,便一齐转身,却见是皇后正扶着太后一齐进来,只得行礼道,“妾等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一壁就着皇后的手一壁急急走近,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哀家久不理后宫事,你们倒是一个一个都起来了啊!”
太后的声音带着怒气,却不失威严庄重,说来太后还比皇贵妃年少一岁,却全然是两种不同的样子。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是连皇帝都丝毫不敢惹的,或许那是过早失去了情爱婚姻的女子该有的样子,却是这宫阙里最通透的存在,看淡了荣华,看淡了富贵,却又是身在其中的福气,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母亲,是这天下女子的典范,一言一行,自有分量。
皇帝素来敬重母后,忙地上前陪着笑,扶着太后道,“母后今儿个怎的来了?左不过是些后宫的小事,您来了怕是给您自己添堵。”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的好儿子娶了这么多贤惠的儿媳。哀家可不得来关心一下,不则,这折了龙胎的命去,可怎么好?”
皇帝当即有些讪讪的,只得尴尬笑着,“母后怕是说笑了,杜贵人肚子里的龙胎好这儿着呐!”
太后甩开皇帝的手,“杜贵人的龙种是金贵,可哀家的仁和便不金贵了么?非得要把什么都赖到仁和上。”
沈婕妤正于一旁梨花带雨,见太后如此,便又膝行跪至太后面前,“太后,妾身冤枉啊!妾身的仁和,她定不是要冲撞杜贵人的,太后您明鉴啊!”
沈婕妤环顾四周,眼神中闪烁出凄惶无比的光亮,“太后,您知道的,仁和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她心中哪里会揣了什么害人的事情?她又回头看着跪在角落里的丝毫未有害怕恐惧之色的邶如,复又恶狠狠指着邶如,“太后,一定是这贱人,一定是她,她害了杜贵人,却又来推在妾身的仁和身上!”
皇帝本蹙眉听着沈婕妤胡言,听得言语意指邶如,来不及思量便怒喝道,“放肆,母后面前,说话也无分量了么?”
皇帝语气突然暴怒,使得沈婕妤微微一怔,便不再敢继续说下去,只得深深俯首于地,伴着她伤心至极的抽泣之声。
太后本就因后宫不宁心气颇为不顺,听得沈婕妤言语却是愈发不明,却也听得出是与那一旁跪着的女官的有关,却只见那女官虽在跪着,却是不卑不亢,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无,心头便不由得划过一丝飘渺的身影,虽只是浅浅一划,却使得这为久居深宫早就练就宠辱不惊的妇人不自觉心头骤然一收,望着那跪着的身影,“你抬起头来。”
邶如无法,只得深叩一首复又抬起,“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见邶如抬头,当即便是猛然一惊,惊的鬓边钗环乱颤,闪过太后因年华逝去而略有褪色的容貌。
有一丝恐惧的念头闪过,太后好似预想到了,自己一心期盼的后宫宁静,当真只能是期盼了!这后宫,注定会因着这眼前的女子,变的更加混乱。
可皇宫本就是这世上最是龌龊不堪之地,即便没有眼前的女子,也会有别人,早晚不会平静,只要皇帝尚有嫔御,后宫之争便永远不会停止。这眼前的女子,便也不过是为着嫔妃们明目张胆地争风吃醋找了个借口罢了。
如此想着,太后便也稍稍释怀,大抵是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都已然够乱了,如今这般,与十年前想比,便也不算些什么。太后心中有数,曾经叱咤后宫的万皇贵妃早就只剩了个空壳子,虽然依旧能够保持地位不减,可在后宫之事上,也渐渐淡了;至于皇帝,这些年虽依旧宠着万皇贵妃,但为着近年来保养身体,去后宫的次数也渐渐少了,纵是后宫嫔妃不安分,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太后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命身侧的齐云致扶了沈婕妤起身,嘱咐道,“你便算了,哀家是喜欢仁和,也相信仁和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哀家老了,管不得这宫中的诸多事情,便相信了仁和,也是无用的!”太后说罢,徐徐转头,目光如炬盯着皇帝。
皇帝如何不知,却是不敢直视太后,只默默低下了头,许久,方才吞吐道,“母后,儿臣……儿臣自然也是相信的仁和的纯良,只是……”
太后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可是的?咱们皇宫里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帝不敢的?你倒说便是。”
皇帝徐徐开口,“只是,杜贵人几近昏迷之时,一直问仁和为何要撞了她。”
太后久未说话,却是眼神中流露出意味深长,许久,才用着威严的声音看着位列丹阶下的众嫔妃道,“哦,是吗?那么你们呢?可曾看见?”
众嫔妃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一言,只彼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
太后也不着急,只威严看着下首的众嫔妃,如同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道君,透着高贵端庄,显出威仪棣棣。
人群之中的宸妃邵岸茗正欲出列,却见了有个娇俏身影先了自己一步。
竟是美人阴媚兰。宸妃见此,面色如常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半步的玉足,只恭顺立于一旁。
阴媚兰缓缓跪下,从容不迫地行着宫阙之中最是标准的礼仪,“回太后娘娘,依妾看,仁和公主殿下素来最是体贴恭顺的,又是那般的可人儿,定是那杜贵人摔了一跤害怕起来,只怕有些胡言乱语不经脑子说了出去,倒惹得众位姐妹烦恼了!”
太后眉眼轻轻一挑,虽则阴媚兰此言确实是自己想引人说出来的,却不想是这么一个脸生的嫔妃说了出来,看着年岁也不大,一时竟有些意外,便问道,“这是何人啊?”
媚兰浅浅一笑,复深深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美人阴氏,是去岁入宫的。”
皇贵妃这才反应过来,立忙先跪了下去,“阴美人说的对,妾身也是如此以为,定是那杜贵人伤心过度一时昏了头说的梦话。”
很快,众嫔妃这才意识到,忙地一齐跪下,“妾等如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