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依旧冷冷,丝毫不带着平日里的怜惜神色,“不关你的事?你这一句话,撇的倒是清啊!”
皇贵妃目中残存的几丝镇定登时消散,只剩下无助与哀求,如同被压在高山之下极其无助的人。只是膝行上前紧紧抓住皇帝的袍角,“陛下,请您相信妾身。这事,当真不是妾身做的。妾是被冤枉的啊!”
皇帝只淡淡地瞥过一眼皇贵妃,眼睛依旧是冰冷带着寒气,“是么?”皇帝语锋一转,竟是成了带着利刃的薄薄的刀片,于皇贵妃心中刮开伤口,“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副老样子?”
恍若有急速枯萎靡败的花在滴出腐烂霉变的汁液,黏腻的教人恶心。皇贵妃心中不觉泛起一阵酸水,带来的是心中怒火的再次燃烧。
不过,那火焰,是暗自燃烧的,不甚明显,只是幽微,却足够带走心底的巨大愤怒。
皇贵妃跪伏于地上,只看着砖石地上雕刻着的吉祥如意的凹凸花纹,那吉祥的花纹,欢乐荣耀无限,却是恍若阵阵袭来的银针一般极其刺眼。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袍角,长长的好似水葱似的指甲好似能够将那袍子硬生生掐通漏出棉絮,那也不过,是为着自己能够尽量抑制住那愤愤的情绪,不让往事带来的回忆使得自己再次显现失态。
“陛下,陛下,求您明察,妾纵狂傲,可也绝计不至于如此狠毒啊!”
皇贵妃说罢,便是重复着叩首。
然,那也是无用。许久,皇帝也未有答话,这便无异于,将皇贵妃心头的裂痕再次撕开一分。
皇贵妃只哭号着:“陛下,求您明鉴啊!妾身……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啊……妾的桉儿……他走的时候,还那样小,妾当日,可当真是心如刀绞的啊!陛下,妾也是个母亲啊!陛下……”
皇帝微微一怔,神色中便添了几丝迷茫。好似那么一瞬,便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岁月。
彼时仍为年少,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而皇贵妃,也不过是四十多岁。那之前,当真是一断极其美好好的岁月。
而所有的美好,便是在他与皇贵妃之间的孩子逝去的时候而截止的。
仍旧记得,那天,是晦暗无光的,混沌的天气好似染进了墨汁似的,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滴着密密匝匝的小小雨滴,一点点染黑乾清宫前的地砖。
那时的皇贵妃万芷辛,便是如今日一般,穿着单薄的衣服跪伏在乾清宫外,同样失落,同样梨花带雨。只是不同的,当年,她是抱着孩子的尸身来此处的。
皇帝仍旧记着皇贵妃那日的样子,憔悴至极,粉黛不施,发丝混着黏腻的汗水与雨珠粘在额上。好似一夜之间,便老了那些岁数。
“陛下,咱们的桉儿得了重病,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不管事的。他们都说,咱们的桉儿不成了!陛下,他们是胡说的对不对?陛下,您快看,咱们的桉儿,还是活的对不对?他的脸,还是这样的软,陛下,您瞧,他还是这样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而皇帝亦永远记得,那襁褓中的孩子,是何等惨状。
僵硬的身体,黑青的面色,紧闭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久久不能挥去的梦魇。
有一瞬的错觉,皇帝竟觉得眼前的光景似是复将自己带回了那许多年前的岁月,眼前的情形,竟有一种迷之相似的感觉。
那当真是极其可笑了罢,荏苒时光流逝下,竟会使得一个女子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那份蜕变,当真是不可描述。
皇帝只觉四肢百骸具是酸痛的感觉,带来的是麻木,如同上万只蚁虫在啃食着般,心惊肉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