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也曾有个男子如他这般,站在春日的木棉花树下,为我吹奏这缠绵悱恻的曲子,我想若是当初答应了他,今日的命运是否就不会如此了呢?
只是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若是不爱,便也无法感受这长相守的思念了。不爱,便也只能寂寞如此,静静地吹笛,想象心中的良人,美好如惜,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少年的笛声,渐渐地吹散了我心中本有的阴霾,我倚着栏杆,听着曲子,静静的思念起了那个有木棉花的清雅别院。春天,当木棉花开满枝头的时候,父亲常常会独坐树下,望着花开满枝的木棉花,长长的发呆,不知想些什么,那是我六岁以前父亲常有的身影,直到那个会吹笛的少年出现,父亲才走出了那样的日子……
出嫁之前父亲就曾说,“等你嫁出去了,为父便会和你母亲回到那座别院,从此再也不涉足朝堂,我会和你母亲看每一个木棉花开的春天,一起慢慢变老,你也安心的在商国做你的王妃,能阻止战争再发生,便是你莫大的功劳了。”
父亲,不知你现在是否还好?但愿你不会受到朝廷的为难,女儿定会挽回现在的错误,夺回本就属于我的位置,一定不会再让战争发生的。
我暗暗发着誓言,泪却已满庞!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丑奴儿,丑奴儿”清晨,合欢把我从梦中唤醒,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栏杆上睡着了。
茫然望向摘星楼,昨夜那首《长相守》隐约还在耳边飘荡,可远处的摘星楼上已然没有了白衣少年的身影难道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丑奴儿,你怎么老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快把这些衣服晾掉,如妃下午要派人来拿的。”合欢总是这样,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总喜欢摆出一副晚娘的嘴脸。
如妃,应该是一个很受宠的妃子吧,她的衣物总是最上层的,款式也总是最新颖的。我看着手中的衣物,想象着那个坐拥三千的王,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凭我的美貌,他是否也会视我如珍宝,对我深情缱绻呢?
我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合欢的尖叫,伴随着衣帛碎裂的声音。
我转身,看到合欢苍白的小脸,神情紧张的注视着手中的衣物,“怎么了?”我走上前,关切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复又从衣物中抬起头来,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突然,她站起了身,将一件淡雅的素衣塞到我手中,指着我厉声道:“丑奴儿,你让我怎么说你,你难道不知道如妃最喜欢的就是这件衣服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看你怎么和姑姑交代。”
她一口气将话说完,苍白的小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眼神有些闪躲的问:“你看我做什么?”
许是注意到了我淡然的望着她的眼神,她有些结巴的说,“我,我现在就去告诉姑姑。”
望着她有些趔趄的步伐,我有些失笑,这样的伎俩也太幼稚了些吧,我不动声色的继续晾晒完剩下的衣物。
倚着栏杆,拿起那件素衣查看了一下,素衣的前襟已经被撕裂了很大一条缝,想要缝补已是不可能的了,但若是绣上一枝梅花呢,我心头一闪,我相信素喜淡雅的如妃一定会喜欢的。
等到合欢将姑姑拉到顶楼的时候,衣服已经缝补的差不多了,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姑姑拿过我手中的衣物,赞许的点点头:“奴儿,做的不错。”
“谢姑姑”我做了一个揖,冲她淡然一笑,姑姑是整个浣坊唯一叫我奴儿的人,我是从内心感谢她的体贴,只有她从不嫌弃我现在的丑。
人群之中,我捕捉到了合欢愈发紧张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并无意为难她,为何她还会有这样的神情。
“奴儿,我想如妃会喜欢的。”姑姑拍拍我的手,眼里是了然的目光,嘴角甚至带了一丝宽慰的笑。
姑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知道,在她面前我无须解释什么。只是她也总有让人摸不透的时候,很多时候,她的目光我总是无法理解,就像现在,这丝宽慰的笑代表了什么,我无法明白。
也许,今天的这一切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合欢的紧张和姑姑的宽慰,我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见不到丝毫光的陷阱之中,此时也只有淡定了!
夜,站在浣坊的顶楼,静静地一个人发呆,皎洁的月色将我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却还是够不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近来,我时常觉得发呆也是一种幸福,也许父亲当初坐在木棉花树下时,便也是这么想的吧。
商国的秋风总是伴随着一阵阵黄沙的气息,也许是曾在那里经历了生死的考验,那阵阵的秋风总会让我感到无尽的恐惧。
“奴儿,又是一个人?”姑姑在我身后温柔的唤了一声,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我转身,望着一身深蓝锦缎的姑姑微微欠身施了一个礼:“姑姑也还未睡?”
“是啊,人老了,睡不着了。”她微笑的走到我的身边,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怎么总是一个人,难道不会孤独吗?”
我一笑置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无法跟她解释自己这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
在綦国,我高高在上,所有人对我都是无比的艳羡和称赞,现如今,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经历了最信任的人的背叛和无情的毁容,我无法再如当初般骄傲而从容,有时我就怕找不到自我。在复仇和离开之间我反复徘徊,然而不管如何,一切只能从丑奴儿开始!
“莫不是害怕了?”姑姑淡然的问,却深深的说到了我的心里。
我望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眼里我竟望不到任何东西,很多时候,对她,就像是对这无尽的沙漠一样,我总是感到莫名恐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