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夜雾沾染着我的身体,不一会儿,长发,衣袂已经都被打湿了,带来阵阵寒凉,可再怎么冷,冷不过心头那一处。
沉默了许久,慕容文谦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我的挣扎对他来说不起任何作用。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走,你可以放开我吗?”
慕容文谦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松开了我,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我手心,又握住了我的手:“你不是说找回了它,就要好好收着吗?”
“为何放在房里,不带走?”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沉默了起来。
既然已打算离开这里,这个相思扣是我故意留在房里的,以后我也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所以想还给他。
因为我不想他沾到我,自己是个不祥的人,会拖累到他,我再也不愿意见身边的人为我受累。
我微蹙眉心,轻声道:“我想把它还给你,我的命不好,是个不祥人,谁沾到我都非死即伤,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的牵扯,所以我决定……”
“所以你决定不要它了,决定离开我?”
“永不与我相见,是吗?”
我抿着嘴唇低下了头,这样的对峙仿佛在撕扯着我的心,看着我默然无语。
他的手松开了我,低声道:“我慕容文谦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回来。”
“这个东西,你不想留着,就扔了它吧?”
“不要扔!”
我一把从他手中抢了过来,心突然感觉到一丝的酸楚,泪水夺目而出。
“为何又要留下,你不是,不想和我再有牵连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拭去了我眼中的泪水,我叹了口气,哽咽道:“对不起,我会留着它的。”
说完,我便紧紧握着了手里的东西。
他似乎笑了一笑,道:“文思她不懂事,整日就爱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所谓不祥人,都是你身边的人遇到困难解决不了,所以找你做借口,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明白吗?”
“文思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不祥的人,这一路来来回回,我连累了很多人,他们都是因为我而伤,为我而死,所以我不想连你……”
“芷嫣……我不准你说了!”
“有些事只是凑巧而已,走,我们回去。”
说着,温热的大手便牵着我一路往回走。
狂风肆无忌惮,凉飕飕的,直灌入人的衣襟,吹得人心寒,我裹紧了厚重的冬衣,喘着不均匀的粗气,跟着他往前走。
慕容文谦似乎感觉到我的凉意,停下了脚步,把自己的风氅披在了我的肩上,一边为我系着衣带一边道:“入冬了,天气寒冷,小心着凉。”
我心里不觉触动了一下,柔声道:“你把它给了我,你也会着凉的?”
他轻轻笑一笑,轻拂开我额间的发丝,道:“我不碍事的,这北风刮得厉害,看,把你的头发都吹乱了,再过几日这里就会下雪,你以前不是最怕冷吗?”
我的确非常怕冷,可能是我从小就生活在南方的缘故吧。
唯一一次看见雪景就是四年前的那场大雪,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揪了起来,自从那日我走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也许是我瞎了的缘故,这些时日不再去想他了,或许他在我心里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也早该回到洛阳了,不知现在他在干吗?
“芷嫣,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慕容大哥,我在想你刚才的笑容一定很温柔,如果我能看见就好了,只可惜……”我默然地低下了头。
一阵狂风袭来,寒风割在我的脸上,没有留下醒目的伤痕,然而带来了冰冷的疼痛。听见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树木“哗哗”直响,狂风卷着枯枝像魔鬼的爪子在乱舞,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把我拉进怀中,轻声道:“芷嫣,你冷吗?”
我愣住了,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好像驱走了身体里所有的严寒,让我不想离开,他又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的。”
我轻轻推拒开了他,低头道:“慕容大哥,我不想治这眼睛了,你不要为我做那些冒险的事,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看不见更好,有时候看得见时反而会让自己心疼,我也不想回西梁了。”
“什么?你连西梁都不想回了,为什么?”他急忙道。
“是的,我不想治好这眼睛,也不想做西梁的公主。”
“芷嫣,你到底在想什么,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慕容大哥,我不想回西梁,是因为我怕自己还是逃不开有些事,现在我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过平淡的生活,就好。”
从我决定离开鸿燕山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打算回西梁,我不愿意回去连累自己的亲人,而我也知道,元修不会放弃我的。
我必须甩掉这些牵绊,让世间的人都忘记萧芷嫣这个人,找个僻静的山村隐姓埋名,如果我幸运遇到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就会嫁给他,无论是农夫还是渔夫,我都不在乎,自己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芷嫣,你在逃避他,你这样不是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这一生早就被人毁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胡说,不会的,一定不会。”
我苦涩的一笑,说道:“现在我只是个残废的人,如果能遇见一个真心对我,不嫌弃我的人,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管他是种地的,还是打渔的,能给我安稳的生活已经足够了,我甘愿做个平凡的村妇。”
他沉默了好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很低哑:“芷嫣,如果你想嫁人,就嫁给我吧!”
我的心猛地一震,又想起文思的话,我更不能这样做,像他那样完美的男人,应该娶一个貌若天仙,温婉娴静的女子为妻,而我,嫁过人,自己的感情世界支离破碎,现在还瞎了,怎么配得上他?
一时间,我赫然低下了头,冷静的说道:“慕容大哥,我嫁给你只会成为你的负累,我不想害你一生。”
“何况,我……我配不上你,也不配做你的妻子。”
“谁说你不配,只要你愿意,我娶定你了!”他大声道。
话音刚落,他又握住了我的手。
我感到一阵心悸,手心的冷汗不断地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我,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慕容大哥,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只是在可怜我,对不对?”
他沉吟了很久,还是没有出声,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尤其是感情,没有爱的结合一定不会幸福,何况我会变成他的负累。
慕容文谦终于慢慢开口,说道:“芷嫣,你一直觉得自己欠我了很多,这一生都难以偿还,现在,我要你一次全还给我。”
“还给你,怎么还?”
“嫁给我,好吗?”
我猛地一下挣脱开了他的手,急忙道:“慕容大哥,你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为何连你也这样逼我?”
“芷嫣,其实我对你……”
“哎哟!”
“慕容文谦,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别人去逼婚了?”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人的声音非常响亮,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听见有人从树下跳下的声音,原来这人站在树上偷听我们说话。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偷,你来此作甚?”
小偷——这么晚,还有小偷吗?
我霍然转身躲在了慕容文谦的身后去。
这人似乎感觉到我的胆怯,轻笑一声,戏谑的说道:“姑娘,不用怕!”
“在下不是一般的小偷,在下可是盗亦有道的侠盗,天下第一的盗神。”
我又往后瑟缩了一下,说道:“那你为什么半夜三更睡在树枝上?”
“还……还偷听别人说话?”
“哈哈哈!”他大笑道:“姑娘这个问题我乐意回答,因为我轻功好,所以睡在树上,没想到,无意中让我看到一场好戏,让你们见笑了!”
“行了,你不要拿她取笑,行不行?”慕容文谦急忙道。
那人一听,玩味地说道:“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慕容兄,你自命潇洒风流,从来都视女人如玩物,今日,为何非要逼这位姑娘嫁给你?”
我心一惊,视女人如玩物,怎么可能?
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深更半夜,跑到这里胡言乱语。
“哎呀,这位姑娘她竟然是个瞎子。”
“慕容兄,你口味越来越独特了?”
“你说够没有,你再乱说一句,以后我便不再为你治伤!”
突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呼呼”的风声,瞬间感觉到有人离得我很近,甚至听到了他的鼻息声,我开口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姑娘,我只是想把你看清楚。”
“你……你真是貌若天仙!”
“哦,不——天仙都没姑娘这般美,尤其是你的眼睛,瞎了还这么亮,真是我见犹怜啊!”
慕容文谦突然把我挡在了身后,淡淡道:“行了,你看够了没有?”
“慕容兄,你真有本事,这么美的女子也被你遇上了,难怪你非要娶她为妻?”
“废话少说,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难道你不怕倚翠楼的那位吃醋吗?”
“住口!”
心里猛的一惊,我记得了,以前好像听人说过,那是江南扬州最有名的**,我的心沉了下去,慕容大哥他——真的去过**?
那他,我不敢往下想了……
“说真的,她可比倚翠楼的花魁漂亮多了!”
“哎!现在想来那些**女子也都是庸脂俗粉。”
“芷嫣,我们走!”
在我凝思的片刻,他已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去,后面的那个男人却一直跟着我们的脚步,我有些不安了,他老跟着我们干嘛?
“慕容兄,等一等!”他的声音有点急。
慕容文谦还是没有停下脚步,那人突然跳在前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人谦和地说道:“我刚才失言,请你不要见怪,我的旧伤又复发了,所以连夜赶来,本想明日一早去山庄找你,现在,你看……”
“行了,你走吧,我不会治你的。”慕容文谦打断了他的话。
“慕容兄,你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吧?”
慕容文谦仿佛没有听见那人的话,只是牵着我的手又紧了点,脚步也加快了,那人的手用力一挑便把我和他的手分开了。
随后便听见一阵打斗声,他们两个打了起来,我看不见任何的情形,只觉得好像难以分出胜负,突然那人发出一阵闷哼,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的,有人抱着我的腰飞了起来,而这个人不是慕容大哥。
他在空中高呼道:“慕容文谦,我武功没你好,可是我轻功是天下第一,欲救你的美人儿,就来十里外的破庙找我。”
“哈哈哈……哈哈哈”
我只感觉自己被他抱得很紧,却不知身在何方,用力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美人儿,你别动,我放了你,你会摔死的。”
我蓦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天上,脚一直没有着地,这样的感觉像是在飞,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又道:“怎么,爱上这样的感觉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急忙道:“胡说,脚未着地,我只是有点怕。”
那只环住我腰的手又紧了些,他坏笑道:“那你把我搂紧点,就不怕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居然环住了他的脖子,我一下子放开了手,他叹了口气,缓缓地着了地:“行了,这里安全了,他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的。”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现在不是他挟持了我吗?
我哪里安全了?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掳走了我,你还……”
“唉!姑娘,此言差矣?”
“明明是你不想嫁给他,刚才不是他在逼婚吗?”
“你……”
“现在在下救了你,带你逃离了他的魔掌,你应该感谢我,不是吗?”
“你强词夺理!”
“姑娘,别生气,难道你真的想嫁给他?”
我张合着嘴,愣住了,无言以对。
他轻笑了一声,道:“姑娘,不用怕,在下不会伤害你,我也是逼于无奈才这样做,其实慕容兄是我肝胆相照的至交,但在下的确有几句心里话想告诉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愿听在下一言?”
我戒备地退了几步,这人每次说话都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而我与他素未平生,根本不知他是正是邪。
正在我犹豫之际,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备,笑道:“姑娘,你不必担心,在下只愿姑娘听我一言,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