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素白的薄棉冬衣,比白色略微深些的米色对襟褂子,外罩一件白底缀青蓝细花的坎肩,慕禅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有些出神了。
世上之事,真真无巧不成书。昨日沈澈说要带了自己去暖福宫觐见太后,今日却正好是父亲的生祭。因为父亲和前朝瑞成宗是同一日过世的,朝中避讳,命令不得私自祭奠。所以每每慕禅怀念父亲的时候,都用了父亲的生祭当做死祭,换上这一身的孝服,略表哀婉之意。
对镜呆了半会儿,直到听见门外传来叩门声,慕禅这才微叹了一口气回神过来,取了支玳瑁簪松松地绾了个斜髻,这才算穿戴规整,起身去开门。
院门打开,慕禅对着沈澈福了个礼:“大人来的早。”
见慕禅一身素白俏生生的立在眼前,沈澈眼中明显有些意外:“你这一身素服,可是有何缘由?”
“碰巧今日是父亲的生祭罢了。”慕禅勉强答了,见沈澈脸色不对,忙问:“是不是这样去见太后有些不妥?”
摇头,沈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儿。原本慕禅一张脸就生得清雅素净,再着了这身素白的衣裳则更加衬托出一幅宛如濯濯清莲的姿态。加上因为是父亲的生祭心情有些低落的缘故,说话间更是有种我见犹怜的怯懦之象,更是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怜悯之心。
心中虽这样想,沈澈还是保持着一脸的冷静:“服色如此,也好让太后念在你父亲的情分上应了你的请求吧。”说完沈澈又递上一个玉牌给慕禅:“这是入宫令牌,暖福宫不比澜碧宫,因为紧挨着皇上的寝宫所以侍卫重重。若没有这个,闲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慕禅接过,见是一方半掌大的暖白色玉牌,前面刻了一只半眯着眼的小兽,翻过来一看,背面则是刻了一个小篆的“沈”字,估计年代有些久远了,玉牌四周都略有些磨损。
“这是你们沈家的腰牌吧,若给了我,大人怎么进去?”慕禅想到便问。
沈澈答道:“无妨,我是太后的外侄,并非闲杂人等。倒是你,若没有腰牌,便不能跟着我进入暖福宫周围,你就暂且收下吧。”
既然如此,慕禅便不再多说,伸手将牌子揣入了怀中,便跟着沈澈一路去了。
这是慕禅第三次进入内宫的范围,这次因为要进宫求见太后,心里同样也是无心去欣赏华美的亭台楼阁和各色的宫殿。埋头想着该如何对太后说话才能顺利摆脱钱妃,也是一路无话。
一边的沈澈偶尔望望身边的慕禅,发现她面色严肃略微低首,只道她心中紧张,便出言安慰道:“无妨的,太后为人宽和。且不说你是前朝慕太医之女,念在你乃她老人家钦封的七品女官,那钱妃便做不得主要了你去做个宫女。”
“大人怎么知道?”慕禅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沈澈。想起自己并未说要求见太后的原因,只是看着沈澈一脸的不解,这才反应过来,想来是玉竹给他说的吧。
“好了,前面便是了。”沈澈转过头,想起自己只是在屋内偷听到慕禅与玉竹的对话才知晓的内情,便不再说那事,转而道:“前面两翼有飞龙入天石壁的便是皇帝的寝宫上仪殿,侧后方不到一炷香的距离便是太后所居的暖福宫。”
“素闻皇上贤孝天下,与母后的寝宫都连着如此近,可见传言非虚。”慕禅顺着沈澈所指望向了上仪殿,只见一面偌大的石壁遮住了后面的宫殿,只有鳞次栉比的飞檐层层而去,倒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走吧,我之前通报的是巳时前往暖福宫请安,不可迟了。”沈澈打断了慕禅的张望,抬步加快了速度往暖福宫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果然到了暖福宫,只是看着蜿蜒而上的宫殿,慕禅面有惊讶之色。
这暖福宫可真是个妙处,竟建在了斜斜而上的一片缓坡之上。从此处望去,整个暖福宫毫无保留地展开在眼前,端得个雕龙画栋,亭台楼阁,水榭山池一一俱全。
“太后素来喜好江南风味的居处,所以这暖福宫也建的颇有苏林之风。”沈澈见慕禅一脸惊讶,也忍不住赞叹起来:“从暖福宫便能看出太后在整个云瑞朝的尊贵地位。”说罢向门口负责守卫的两个羽林卫说明了来意,又让慕禅出示了腰牌,二人这才得进。
刚入了殿门,迎面而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生得仪容俊秀,骨格端庄,一身兰花绸裙下露出潞绸月色裙子,虽是有些年纪,却不施朱粉,仍旧显得自然体态轻盈。
“丹颦姑姑。”沈澈上前微微颔首行礼,又侧身吩咐慕禅:“过来见过姑姑。”
“奴婢慕禅,见过姑姑。”慕禅虽然不知眼前何人,但见沈澈也如此恭敬,想来此女该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人,便恭敬地福了一礼。
“咦?”丹颦侧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慕禅,面露满意之色点头道:“爷带来的这姑娘倒是生的干净剔透,是哪房的宫女啊?”
“回姑姑,慕姑娘是专司存药房的女官。”沈澈替慕禅答了,又道:“今日带她来拜见太后,却是有事相求。”
“那可来的巧了,今日太后心情不错,吃了一碗燕窝正在戏阁听曲儿呢,爷此时去了,求她定能得准。”丹颦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澈一眼,又反复上下打量了慕禅一番,这才带了两人沿着斜径上去。
过了回廊又经过一片水榭,丹颦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名叫“梨蕊”的院子外面,这才停下来对沈澈道:“爷稍等,奴婢先进去给太后通报一声。”
两人站在院外等候,倒听得院内传来声声清亮婉转的唱曲儿之声,甚为悦耳。不一会儿,院门开了,丹颦笑着迎了两人入内,指了指前方:“记住,这一曲儿完了等戏子们退下再说话,可别扰了太后的兴致,到时候她老人家不高兴了,求什么也求不来了。”
沈澈点点头,谢了丹颦,示意慕禅跟上,两人便站在了离太后座位背面五步远的位置立着。
此时太后正听戏入迷,身子跟着节奏微微晃动着,再时不时吃了一边侍女递上的干果,果然一如丹颦所言,心情甚好的样子。
和沈澈并立于后,慕禅干脆也抬眼看着戏台上两个优伶唱戏,顺带打望这梨蕊院里的情形。当中一个大戏台子挑高了三尺。上面有延伸的屋檐遮了,两边各一个小门儿。下首是太后独一人的宽大赏坐,侧后方呈雁翅形摆了两排椅子,却也只得八把。而戏台左是几个房门紧闭的屋子,想来是给看戏间隙太后休息用的。右边是一排小房并一间类似厨房的杂室,想来是给养在梨蕊院里的优伶所居。
正四处打望,冷不防台上一阵锣响,慕禅眼见两个优伶唱罢,已经退入了侧门,这才又紧张了起来。
沈澈见上面戏完了,又感到身侧的慕禅有些紧张,忍不住又出言安慰了一句:“别怕,等下你照实说话,太后宽厚待人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有了沈澈的保证,慕禅心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抬眼给了沈澈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儿。
“太后,沈表爷来了呢。”丹颦手上端了一只白玉茶盏,半跪着递上太后手边,顺势告知了沈澈的到来。
“这孩子,连着好几日没来请安了,如今怎么有闲了?”太后听了,这才缓缓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对着沈澈这边埋怨了起来。
沈澈赶紧上前两步跪在地上福了大礼:“沈澈见过太后,千岁千千岁。”慕禅也赶紧跪下跟着行了大礼。
“你这小子,再拘这些俗理我可要赶人了!”太后佯装生气地斥责了沈澈。
沈澈无奈,只得又道:“侄儿给姨母请安。”
“呵呵,这才乖嘛。快起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太后这才欢喜地叫了起。
“是。”
随着沈澈一并起身,因太后没问起,慕禅也没敢抬头,只是听得这太后声音软糯无比,哪里像是个“老婆子”呢。
“对了,你旁边这个小姑娘又是谁啊?”此时太后才注意到了旁边低着头的慕禅,问了一句。
“奴婢慕禅,是御药房的女官。”慕禅又福礼下去。
“慕禅?”太后似是有些意外,嘴里又念了两遍慕禅的名字,“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是。”慕禅恭敬地答了,一并缓缓抬起了头颈。
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后眼中透着一丝疑惑,望向一边的沈澈,又侧头问丹颦:“丹儿,你说这姑娘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可不是嘛,和前朝慕太医很是相似呢。”丹颦赶紧答了。
见状,沈澈也上前拱手对着太后道:“禀姨母,慕姑娘确实是慕太医的独女。”
“啊……”恍然大悟地舒了口气,太后似是有些意动,话音暖暖地:“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说罢竟伸了手给慕禅,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慕禅哪敢不从,伸手抬住太后的手腕儿,上前一步半跪在广椅前。
反握住慕禅的柔荑,太后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叹道:“姑娘,这些年可苦了你吧。”
“不,蒙太后恩典辞了慕禅住在太医院,这些年慕禅都过得很好。”慕禅嘴上这样说,可不知为何,得到了太后长辈一般的关爱,心中竟一酸,眼眶便湿润了起来,闪着点点的萤光更显较弱可怜。
“孩子。”太后见慕禅这样,干脆改口,又道:“今年多大了?”
“再过一月就十八了。”慕禅一边答,一边也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了眼前云瑞朝最尊贵的女人来。只见她面容不过五十来许,隐隐可见当年那般花容之貌,两鬓微微染了些许白霜,头上绾了百合髻,斜簪了一支富贵芙蓉团花金钿,并象牙扁方三对。围着件紫貂昭君套,身上穿的是一件镶花边儿浅蓝云蝠线绉薄棉绸衣,下身是百褶淡紫的绉裙,真真好一个端庄富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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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锅盖再次溜走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