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殷红的天幕仿佛含着火烧一般的绚丽色彩,一丝金再夹杂着大片的赤红,美得让人心颤。
一路上,香卿都在絮絮叨叨的字说自顾,内容无非是太后身子怎会突然变得这样差,原本好好的,定是因为选秀那桩子事儿给气得......而一旁的慕禅却凝神想着之前给太后用药的事儿,没留心她在说些什么。
“所以,慕姑娘,您得小心些,千万别惹祸上身了。”香卿眼看要到暖福宫了,拉住慕禅,瞧着她一连若有所思的模样,面上竟也丝毫没有点儿焦急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她为何总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赶紧低声又补了句:“有什么事儿一定托人送个信儿出来。”
慕禅点点头,勉强对着香卿笑了笑。
诸位妃嫔见慕禅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给她。眼看她能入得那暖福宫去,大家心里也是又羡慕又嫉妒的,可转而想那里面的是非可不少,又一个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自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地紧。
慕禅一身青蓝的薄棉群衫随风轻拽,素颜雅静,和周围这些妃嫔们丝绸锦衣的衣袂翩翩很是不一样。一双眼中虽然也透着些焦急,可映着斜斜西沉的红日,竟让人觉得一眼望去就清凉无忧一般,平静地像是一汪碧水清潭。
提着裙角往殿门口走去,慕禅对周围的纷扰似乎也是视而不见,只想早早进入长禧堂看望太后。
被玄谙安排在门口值守的羽林军见慕禅来了,主动拉开了殿门放她进去。只是看着殿门再次被关上,门外立着守了近两个时辰的妃嫔们都有些熬不住了,只盼着早些有个准信儿,也好过在此傻等。
长禧堂。
殷红的夕阳将慕禅的身影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印在青色玉石铺就的地上,很有些萧索的味道。内侍和宫女们都是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有些漠然。胆小的一路走都埋着头抹泪,可见都是真心在替太后的病着急。
“慕姑娘,你来了。”丹颦一直都守在长禧堂的门口,见慕禅来了,赶紧过去将她带入后面的寝殿中。
殿中的气氛很是古怪。
司南封率着四个太医院的当值御医跪了一地,均是默不出声。雨儿和侍儿立在太后的床榻边,都有些疲倦了的样子,侍儿更是转头望着慕禅,一脸的期望。太后床榻一侧的广椅上,玄谙正一手拖着额头,双目紧闭。另一只手在扶把上不停地敲击着,很是焦虑的样子。
“慕姑娘,皇上有话问您。”诸葛云心里也巴不得慕禅早些到,一见她,就赶紧大声地喊了出来。
听见诸葛云的话,玄谙果真缓缓将头抬了起来,眼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和疲倦。
默默向着玄谙福了一礼,慕禅仍旧没有理会周围的人,直接渡步来到了太后的床榻边。
“你要干什么?”雨儿正拿着一张白帕给太后擦拭脸颊,看到慕禅伸手过来捉住太后的手腕,突然开口质疑道。
“我给太后诊诊脉。”慕禅没想到雨儿会那样厉声质问自己,不由得脱口回答。
“司南大人他们都给太后诊了一下午的脉了,难道慕姐姐的医术还能越过他们去?”雨儿一张俏脸憋得有些红了,眼眶中微微有些晶莹的泪珠在打转。
“慕姑娘,你也为太后诊诊吧。”司南封扬起了身子,看了看慕禅,又转而对这玄谙伏地请求道:“大夫医病也讲缘分,说不定慕姑娘和太后有缘,真能知道她是何原因突然晕倒。”
玄谙点点头,开口道:“雨儿、侍儿,你们先退回安阳殿。”
“皇上!”雨儿有些不满,撒着娇就往玄谙身边跪了过来:“臣妾要守在此处,看着太后,看着您。”
“回去吧,晚些时候朕过来看你。”玄谙怜惜她年纪尚小,初次见面就如此真心为太后着急,不由得出言安慰起了她,引来殿中人侧目。
“李婕妤,走吧。”诸葛云见李雨儿还拽着玄谙的衣角不肯放手,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用了巧劲儿就往殿外带。
“侍儿,你也一并和雨儿去吧,也好相互照应一下。”丹颦见雨儿不过还是个小孩子,怕她一人呆在安阳殿不放心,便唤了侍儿一并出去。
侍儿倒是听话,点点头,过去也扶着雨儿,只是回头看了看慕禅,这才一起离开了长禧堂。
没人打扰,慕禅靠在榻边,轻轻太后推开衣袖,伸出三指搭在了腕上。
闭上双目,静静凝神感受着太后的脉息跳动,慕禅突然摸到了一丝异样的地方。睁开眼睛,转头望向玄谙,思索了好半天,慕禅才开口道:“请皇上吩咐其他人退下,臣妾有话要单独对您说。”
司南封有些失落的抬眼看了看慕禅,似是知道些什么,虽然心中憋闷,还是依言起身,向玄谙福礼道:“微臣这就出去候着。”说完便带着四个御医一并离开了寝屋。
丹颦也招呼着屋子里几个伺候的宫女一齐出去了,临走前不放心,望了慕禅一眼。
殿门缓缓关上,屋中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夕阳从窗隙中点点而入,丝丝印在了慕禅娴雅的素颜之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看着慕禅一双水眸望着自己,玄谙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踏实了许多。一开口,嗓子有些低沉,也有些暗哑:“说罢,你知道些什么?”
“臣妾......”慕禅看着玄谙如此悲戚的模样,有些不忍。他从来都是孤傲地睨视着天下人,唯独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竟柔软地让人心疼。
渡步过去,缓缓地,慕禅跪在了玄谙的面前,半伏在地面,声音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冷静:“太后二十年前身患恶疾,不知皇上曾记得否?”
“二十年前......”玄谙眼神迷朦,思绪似乎回到了慕禅所言的二十年前。脑中一些记忆的片段不断闪过,其中一幕,便是太后卧床不起,慕鹤澜整整三天三夜施针解救的场景。
慕禅抬头,见玄谙的眼神从迷惘变得清澈起来,心知他定然是还记得,又接着道:“那年,父亲虽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为太后施针,可终究还是抵不过恶疾的突然而至。最后,不得已只好......”咬了咬唇,慕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犹豫着究竟该不该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只好怎样?”玄谙心似乎都要跳了出来,倾过身子,牢牢盯着慕禅的双眼。
“只好......用了西疆秘药来救太后一命。”慕禅还是说了出来,只是额上随之而来的细汗和身体的颤抖,却怎么也无法让心情平复下来。
“什么西疆秘药?”玄谙隐约的捕捉些东西,可脑中对慕禅所说的西疆秘药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不由得问。
“谙儿......”
冷不防,床榻上竟然传来极其细微的一声喊,慕禅和玄谙都同时起身,双双向太后那边望了过去。
果然,昏迷了两三个时辰的太后竟突然醒了,只是脸色仍旧蜡黄,一双眼中空洞无神,很是让人揪心。
“母后,你怎么样了。”玄谙一把就冲了过去,拉住太后的手。
“命数如此,也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太后低沉地声音很是无力,勉强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太后,我回去翻书,翻父亲留下的手札,里面一定有记载如何救您的方法!”慕禅几乎被泪水糊住了眼,先前一直冷静的模样全然变了。
“我的身子,若不是蒙慕太医施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归入黄土了。”太后闭了闭眼,眼角有一滴泪水滑下:“西疆秘药虽能续命,却极为阴损。现在才发作起来要我的命,已经算是老天眷顾了。”
“也难怪......”太后说到此处,又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是掩不住的愧疚:“皇家到这个时候都无以后继,怕也是报应啊。”
“什么报应?”玄谙转头问慕禅,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扯住了慕禅的衣袖。
“西疆秘药中,有一味是总角黄......”慕禅一口玉牙几乎咬碎,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颤颤抖抖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慕鹤澜死后,慕禅在收拾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寻到了一本手札。手札上记载了父亲从医三十多年来的经验体会,其中,也记载了太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病。具体的病因手札上并未记载,只是写了“解于西疆秘药”几个字,以及秘药的配置方法。
既是秘药,定然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配方在里面,而其中一项,赫然就是“总角黄”。总角是婴儿的别称,总角黄,便是那婴儿的脑髓之物一类。原本这类秘药身为太医是绝对不能轻易使用的,而且虽然此药甚为有用,却阴损之极。可当年为了救太后,慕鹤澜不得已才托人寻得了这一味西疆秘药。
听着慕禅的叙述,玄谙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太后也是眼泪不断地往外涌,勉强开口道:“谙儿,看不到你为皇家开枝散叶,我真的不甘心就此归尘。可奈何天意如此,只希望我死后,一切的罪孽也就此终止了。”
慕禅眼尖,看到太后转头一脸慈爱的看着玄谙,手竟似有了力气一般缓缓抬起来了,赶紧一把推了推还愣在当场的玄谙。
玄谙一回头,刚要伸手去接,太后的手却好像突然没了力气,咚地一下就搭在了床弦上。抬眼望去,太后的面色从蜡黄竟顺便变得灰白,已然离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