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五皇子迎娶梅家四小姐。
七娘提前给槿娘送了信来,约其在送嫁日同往,偏槿娘刚接手府中的事务,只得推却,又捡了宝盛楼送来的新花样的首饰让人送了去,梅四小姐给槿娘回了一方亲自绣的帕子。
到了那一日,满京城里热闹不已,徐承宗带了桂氏前去贺喜,徐陵却是难得的去了宫里当差。
只是那婚礼上的爆竹还没有被清扫干净,五皇子就上书自请去福建剿匪。
也就是在这一日,黎夫人忽然就去了乔家,不但指责乔家一女许两家,还强硬的要回了黎六公子的庚帖。
这下桂氏笑的合不拢嘴,在徐老夫人面前也难得的不加掩饰,“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竟把这事儿宣扬的到处都是,那乔家如今不嫁给隃儿都不行了!”
黎家是二皇党,乔大夫再笨也不敢这时候跟黎家结亲,他本来手里的钱财就扎眼,若是再不合上面的心意,说不得哪一个就被摘了脑袋。但他也不敢得罪黎家,本来想等一等,看看这形势再推黎家,顺便也打压了徐家,给徐家一点压力,让徐家知道乔家的女儿可是抢手的很!
可国姓爷却是毒辣的很,一旦决定不结亲了,连喘气的功夫都不给你,直接翻脸。
这下,乔月珍就算是再是花容月貌,奇货可居,也要欲哭无泪了,得罪了国姓爷,又被人指一女许两家,这两件事情哪一件都能让人打消了结亲的念头。
当然,除了徐家!
徐承宗是纯臣,就算是二皇子上位,也要给徐承宗一个面子,不敢轻易动他。何况,黎家的矛头针对的也并非徐家,反而是徐家帮了黎家一个大忙。
槿娘从徐陵的口里听到了事情原委。
黎家五老爷是庶出,担了个六品的闲职,一向在家里不受待见,特别是三老爷,任京都卫指挥司的佥事,女儿是二王妃,儿子沾了二皇子的光早早的就升了总旗,只可惜太过贪功,去年在福建吃了败仗,老太爷责其好大喜功,如今正赋闲。
而黎六公子则是黎家五房长子,一心想建功立业,这回五皇子要去福建,他好不容易走了徐陵的门路攀了过来,怎么也不能让老太爷给毁了。
何况那乔家也不是什么必结的亲事,一门不怎么样的亲戚,换一次立功的机会,国姓爷再怎么样也是拎得清的!”
把这门亲事推了,既能顺利跟着五皇子出征剿匪,又能卖徐陵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若是下个月三弟成亲,你也就能歇着啦,好好儿的让墨雨带着你四处逛逛,顺带着看看哪儿有合适的铺子是正经!”徐陵脸上依然挂着无赖的笑,却让槿娘心轻轻颤动。
她的确是不耐烦管家的,上面有徐老夫人,有桂氏,还有丁姨奶奶,中间有郭氏偶尔找个事儿给她,下面的那些管事妈妈和掌柜们也不是好对付的。
可她的心思一动却是有几分忐忑,“你是说黎六公子好不容易巴结上了你,这才去了福建剿匪!”
徐陵笑的捉狭,却是从怀里拿了个雕花的楠木匣子出来,“可不是,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要给老婆开糕点铺子,竟是让人去弄了好些点心方子给我!”
匣子打开,果然是十几张写了字的纸,槿娘抓了一张来看,竟是一张做虾饺的方子。
“里面有些是从广州那边传来的,你且看看可有没有什么用处,若是没有,我让他再去找就是!”
说得好像国姓爷家堂堂六公子是自己的小厮一般,徐陵得意的半靠在卧榻的引枕上,槿娘听得掩了嘴笑,但心里却是有几分甜,连黎六公子送礼都知道自己想开点心铺子,可见徐陵把这铺子的事情多放在心里。
“总是有用处的!”槿娘把匣子合起来,却是敛了笑意,“五皇子若是去福建,你不跟着去么?”这话问的直接,槿娘的心里却在打鼓。
这话本不应该她问,他去不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若是他去了,立了个军功回来,说不得他们就能分府出去,他给她弄个新身份,再让白容槿这个人病死,他们的合约也就到期了。
徐陵眉眼一挑,笑眯眯的看着槿娘的桃花眼,“你想我去么?”
虽然徐陵也常常笑着看她,但这一回槿娘却是闹了个大红脸,她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才不管你,你想去就去,跟我有何关系!”
只是那手一抖,手上的匣子却是掉到了地上,偏绿柳慌张的冲了进来,帘子一掀,一阵风吹来,十几张点心方子被吹的四处飘散,吓的绿柳愣在了那里。
“你!都怪你,还不快捡起来!”槿娘微怒,徐陵却是笑嘻嘻的从卧榻上跳了起来,一张一张的捡着方子,竟然是听话的很。
看得一旁的绿柳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二爷这么听奶奶的话了?奶奶发脾气,二爷还在赔笑?她眨了眨眼睛,却是悄悄退出了屋子,连想回禀的话都忍了回去。
出了门,绿柳便去寻了翠玉,“刚刚白家七姑奶奶派了管事妈妈过来送信,六小姐过不几日就要出嫁,老太太一家也要在月底出京,来寻咱们奶奶要个章程。”
绿柳说完,看了看翠玉,翠玉一家子还在白大夫人梅氏的手上,翠玉若是心里着急,定然会表现出来,偏她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过会子我跟奶奶提,想来是七姑奶奶想着跟奶奶约个日子一同过去罢了!”
不管怎么样,槿娘的事儿除了她就是翠玉,若是翠玉真有二心,她也得替槿娘防着些。
可翠玉却一直表现的很是得当,甚至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事儿,这一回听了这消息,也没有半点不对,这是不是太过平静了一些?
绿柳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笑的甜,“那就拜托姐姐了,我去瞧瞧小厨房今儿做了什么加菜!”
杏红院的小厨房建在了倒座房里,离正房远些,又清静,二妈妈就住在那一处。
按老太太安排的,二月初动工,没几日就建好了,二妈妈这两日也从大厨房调了过来,倒惹得刘四家的几乎是兴高采烈的给二妈妈办了个送行宴。槿娘上位,没有把她这个管事给撸下来,还把二妈妈调走,简直就是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不止如此,连这几日的伙食也比往常的好,对巧儿的脸色也越发的好起来,让巧儿有几分惶恐。
而二妈妈进了槿娘的小厨房,连着两日在槿娘了方子之后,也做了些新菜出来。槿娘捡那咬起来软糯的菜式送了两样去清草堂,惹得徐老夫人直嚷嚷后悔把二妈妈送过来。
绿柳走到小厨房的外头,就听到二妈妈的声音,“这菜的配方是奶奶给的,哪能随便瞧,快出去,这里闷的很!”
然后就是秋暮的声音,“妈妈别怕,我又哪里识几个字!这东西您数着些,别回头再说数不对,那我可是不管的!”
二妈妈越发的不耐烦,“行了行了,不过就是几个鸡蛋,只要少不了你们吃的就完了,快出去吧,我得做饭了!冬枣,去帮我烧火!”
冬枣被派过来帮二妈妈干活,小丫鬟在厨房,常有些吃的,倒也干的欢。
绿柳刚想进去,就见秋暮掀了帘子出来,手里却是拿着一个东西,她不由向后靠了靠。秋暮果然没有看到,几步往前院而去。
绿柳想了想,却是进了小厨房,“秋暮过来送东西?”
冬枣正将一块红薯往嘴里嘴,见到绿柳吓的藏到了身后,“没、没有!”
那边二妈妈气的踢了冬枣一脚,“不过是块红薯罢了,藏什么藏!咱们奶奶不是那苛刻的人,绿柳姑娘也不能把你吃了!”
槿娘常把吃不完的点心赏了下人,小丫鬟们也时常分的到,二妈妈做点心总是多做一些,这样院子里几乎人人都能吃上,这话倒也说的真心。
冬枣这才把红薯拿到了身前,二妈妈解释道,“刚秋暮姑娘带小丫鬟去领了菜和鸡蛋送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看还有两块红薯,就给了她一块,又给了冬枣一块,小丫头正长身子的时候,难免容易饿!”
绿柳笑着应了,一拍冬枣的脑袋,“小气扒拉,二奶奶什么时候短过你吃食,就是嘴馋!”
冬枣嘿嘿一笑,继续啃起了红薯。
此时此刻,秋暮正坐在床边,将一块蒸熟了的红薯递给坐在床上的月华。
“你这是怎么了,说是拉肚子,又不愿意跟奶奶说,吃这个就能好了?”
月华脸色苍白,她半靠在墙上,紧皱着眉头接过红薯,略有些乞求的道,“我今儿没胃口,又怕夜里饿!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本来奶奶就看我不顺眼,大夫人那边又忙着,若是让人知道我有病,保不齐要出府养病,到那时候,想回来可就难了!”
秋暮低了头,“出去也挺好,至少不用过这种日子,如今奶奶不信任咱们,到了日子也不过是跟雨珠一样,拉出去配人罢了,奶奶若是心情好就打发几两银子,若是心情不好,铺盖一卷就出去了,连磕头都省了!”竟是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
月华摇摇头,“我不出去,至少现在不出去!”她心情有几分激动,一时忍不住,竟掩了嘴干呕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秋暮眼里透着关切,心里却是有几分震惊,二奶奶管的这样严,这小贱人竟然也能爬上了二爷的床,大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可真是不简单!
月华苦笑,“没什么,不过是吃坏了东西罢了!”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脸色却是更加苍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