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凭阑的话,桂氏便没有把重要的事儿放给槿娘,不过是让她跟着办些督办、巡视的差事,有得力的管事妈妈在下头办差,槿娘也不过就是露个脸,或是点个头,倒让她这个新年过得无比惬意。
侯府之中,这个新年过的平静无波。可朝中却是风起云涌。
皇上腊月就病了,若是不然,又怎么能将荣国公给轻轻放过?偏这病一直过了新年都没有丝毫的好转,新年里的朝贺竟都没有出面,只苏大学士、郑大学士,还有杨阁老以及几位国公曾见得天颜。
正月初五,徐承宗有幸被召进宫里说了几句话,回转府中,脸色却更加阴沉。
槿娘对此没有太多的关注,毕竟白正圃已是外放出去,她这个侯府的媳妇又不打算争什么世子之位,就算是皇帝老儿明天就见了阎王,也跟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只不过,徐陵最近却忙了起来。
除了在宫中当值的时日增多以后,徐陵就算是没有差事,也不会在府中消磨了,早出晚归,回到杏红院的时候,槿娘已经躺下,他便自觉的睡到了书房,待早上槿娘起来,他早已出了门去。
槿娘每日里只在桂氏跟前陪着旁听其发落管家,或者是去徐老夫人跟前做个木头,再不然就是去碧桃馆看看二小姐,对于大奶奶郭氏,却只在年前去瞧了一回,便再也没去过。
按理说摔这一跤,并无大碍,歇个两日也就足矣了,偏郭氏借此矫情起来,一口气歇了半个月,直到正月初十的那一日,才主动到了清草堂的徐老夫人跟前请安,又卖好的跟桂氏讨差事。
槿娘开始并不明白,只觉得既然歇了干嘛不歇过了正月再出来。而后在翠玉的相告下才知道,京城的规矩,过了十五,那些个豪门贵妇们便要开始四处发贴子、吃春酒。
在京中的贵夫人圈子里能露个脸,这对刚进门没几年的媳妇来说,就是对其在府中地位的肯定,何况郭氏以往是庶出,徐阶虽有个嫡出的名份,到底也是庶出,吃春酒的时候能露上个脸,众人对徐阶的八卦也会少许多,对于这个侯府嫡长子,更多了几分认可。
去年的这个时候,郭氏表现得宜,自然是跟在桂氏的后头四处饮宴,桂氏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她。
可今年郭氏这一跤跌的不是时候,桂氏忙了一个新年,心里正觉得腻歪,见郭氏身子好了,便将府中的事务统统的丢了过去,又放下话,吃春酒的事儿就不用她参与了,办春宴的事儿务必要郑重云云。
郭氏碰了一鼻子灰,却也没法子,只得又将家务接了回去。看槿娘的神色就带了几分不悦。
槿娘心里明白,郭氏自己去不了,便盯着自己,她本不想去,但一来呆在府里也闷得慌,二来这事儿恐怕也不是她做得了主的,去不去,还不是桂氏一句话的事儿。
过了几日,四处的贴子都送过来,桂氏便让人拿到了清草堂,冲着徐老夫人讨主意,“……如今上面病着,这春酒不吃也罢,可这贴子都送来了,若是一个都不去,定然是要得罪人的!”
徐老夫人轻轻颔首,“你说的是,既然这样,就捡那不能得罪的几家过去瞧瞧,我就不去了!”
看着桂氏笑眯眯的点了头,槿娘连忙低下头去,却还是没有躲过桂氏的话,只听桂氏笑道,“那咱们家的春宴也办的简单一些,只请几户要好的人家也就是了!就让瑞琴操办,槿娘跟我去赴宴,母亲看可好?”
槿娘只觉得一道寒光扫过自己,她轻轻抬头,却看到郭氏的脸转了过去,看向徐老夫人。
“你看着办吧,我就不操这份心了!有什么事儿!”老太太说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丁姨奶奶。
丁姨奶奶也不抬头,只道,“夫人若是觉得大奶奶顾不过来,就把办春酒的事儿交给老婆子。”
郭氏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她带了渴望的看向桂氏,偏桂氏却对着丁姨奶奶客气起来,“不过是些小事儿,怎么敢劳烦您!有槿娘陪我去赴宴就成了,瑞琴去年就陪我在各处打转,今年去的人家不多,就让她只在家里打理春宴的事儿吧!”
几句话烧灭了郭氏的希望,槿娘一直做木头一样的低头,却拦不住她和丁姨奶奶在自己身上扫过的目光。
桂氏留下来跟徐老夫人商量去哪几户人家赴宴,槿娘和郭氏一前一后的出了清草堂的院子。
郭氏看槿娘的眼睛里就带了几分不悦,却又不动声色的道,“这京中的春酒可是有讲究的,二弟妹果然要跟着娘去喝春酒?”
不管怎么说,郭氏跌的这一跤总归起因在自己,害得她不能出门子,槿娘总归是没理,她便有息事宁人之意,只是摇头,“看娘的意思吧,我也不懂这些,也不想去,不过若是娘非让我去,我也没有法子!”把事儿全推到桂氏身上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郭氏的眼睛里就带了轻蔑之色,“不是我说,二弟妹,这京里喝春酒是有讲究的,何况去别人家赴宴,可不像自己家,我听说你在娘家时几乎没出过门子,这一回可得小心着些,被人看轻是小事,就怕闹出笑话来丢了咱们家的脸面,那不止是娘,恐怕连祖母也饶你不过!”
这话里犯着酸气,槿娘也不跟郭氏争辩,只笑道,“有娘在一旁看着,怎么会闹出笑话来?”
郭氏一时没了言语,她若是否认,岂不是在说桂氏没有本事,压不住场,管不了槿娘?
见自己的大丫鬟南春找了过来,便不再搭理槿娘,只冲那南春使了个眼色,南春见了,便凑到了郭氏耳朵边耳语了几句,郭氏眼仁一缩,吸了一口凉气,方回过头来,“我还有事,且先走了!”
郭氏几步走的远了,槿娘便一招手,叫了绿柳去打听消息,郭氏那表情,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槿娘要跟着桂氏去喝春酒的事儿很快就在府中传来,除了郭氏那临别前的告诫之外,连徐纤儿都带了小云来看她。
半个月的功夫,徐纤儿的脚已经好了,槿娘却还是不放心,一进门亲自上前扶着坐到了炕上,又让人上了茶水。
徐纤儿笑盈盈的接过了槿娘亲自递过来的茶水,只是闻了一下,便道,“嫂嫂真是疼纤儿,竟是泡的灵芝红枣茶!”
大冬天的,自然要喝些暖身的茶水,古代时候没有种植技术,这灵芝便不似现代时好得了。
槿娘却是有几分诧异,“二妹的鼻子倒是挺灵的!”只是那红枣味大,灵芝多少也能闻出来,她便也没有多在意。
又扯了几句别的,徐纤儿终于转到了正题上,“……虽说今年要去人家不多,可喝春酒不似一般的饮宴,去的都是豪门贵胄,那夫人太太们不但眼睛毒的很,嘴也很利。祖母说,这种时候去的人多嘴杂,什么人都有。一般多是适龄的女儿家带过去给人挑捡,能扬了名声,倒也好说亲,可这事儿有好也有坏,若是嫡出的也就罢了,庶出的女儿,长的稍差些的都不敢带过去,就怕一顿说唠,这女儿家的亲事就完了!去的奶奶们,也都是在府里帮着主母主持中馈的,或是八面玲珑,或是会讨长辈的喜欢……”说到末尾,小姑娘总算说出了担心,“……二嫂就算是别的不怕,这出身也难免会被她们揪出来议论!”
原来桂氏带自己去喝春酒,恐怕也不是存了什么好心吧!
可她也不想徐纤儿为自己担心,槿娘只得解释,“……也不是我想去的,可总要有人陪娘去,偏大嫂忙于府中事务,我又怎么能往外推?”转而又安慰徐纤儿,“不过是吃饭罢了,我到那儿尽量少说多听,有娘在,还能闹出什么笑话不成?你且放心,你二嫂也不是吃素的!”
好不容易把徐纤儿打发走了,丁姨奶奶又借着给素馨传话的借口来瞧她。
这是第一次丁姨奶奶来瞧她,偏又带了几分厉色,一进门,就冷了脸瞧她。
槿娘连忙起身行礼,又让翠玉去沏茶,“丁姨奶奶怎么来了?快上好茶!”
丁姨奶奶对槿娘的礼貌还算满意,脸色却是没有半点和缓,只是随着槿娘的相让,不客气的坐到了炕上,又指了指对面,“二奶奶也坐吧,我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瞧瞧奶奶!”
虽说只是个妾,但槿娘早就听说,是她带大的徐陵,便以养母尊之,亲自从翠玉手中接过甜白瓷的茶碗递到了丁姨奶奶跟前的炕桌上,又听话的坐到了炕边。
丁姨奶奶一个眼神过来,翠玉连忙带了小丫鬟退出内堂。
内堂里一时静谧下来,槿娘见丁姨奶奶的脸上又带了几分犹豫,这才问道,“丁姨奶奶,您是二爷最尊敬的人之一,槿娘自然不敢怠慢,有什么话,您尽管直说就是!”
丁姨奶奶冷峻的脸色这才略有缓和,却也只是一转眼就直愣愣的看向了槿娘,“二奶奶若是不想去喝春酒,便跟老婆子说,我自会想法子说动老太太,帮您推了这应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