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卉凝蹙眉忍痛低头看去,便见素白宽大的右袖被磨出了一个拇指般大的洞,手中拿着的《绝密医经》掉落在两手之间。一阵寒风吹来,书页哗啦啦地迎风翻动着。
而麻痛传来处,正是她两手掌心与手腕相连之处,白皙水嫩的皮肤已经各被磨去一小块,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抬手之际,已有艳丽的血珠渗出。
“啪嗒!”一粒饱满艳如朱砂的血珠滴落而下,落在被风吹开的浅黄书页之上。
“哎呀,姨娘,你的手流血了。”白芍一见王卉凝摔倒在地,连忙一个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到她磨破的双手不禁惊呼。
其实,两人同时倒地,白芍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手掌和双腿膝盖处亦有麻痛感传来,她却完全顾不上,见着王卉凝受伤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以为有了王姨娘当保护伞,她娘必会有所顾忌,不会再打她了。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步田地,会连累得王卉凝也摔倒受伤。
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张平家的,看到王卉凝摔倒受伤,心里也微微地有些慌乱,心底生出一丝后悔来。
她气白芍不听她的话不给她提供方便,反而一而再地死心地帮着王卉凝防着她,今日她不过是到厨房里偷拿了点东西,却被白芍好一番指责,硬是把她手里的东西给抢夺了下来,恼羞成怒之下,便有了刚才一幕。
而白获向王卉凝求救那一幕更是深深刺激了她,想到王卉凝往日的软弱,她终于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想要拽过白芍来再出气。因母女两个均用力过大而导致王卉凝摔倒在地擦破手,却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没事,只是流了些血罢了。”王卉凝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隐忍的怒气,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冷冷地扫了张平家的一眼,星辰般的墨黑眸子让人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压迫。
她只道张平家的是个没脑子的嘴上没把门的泼辣货,却没想到其竟然放肆到了这种程度,连她这个当主子的亲自来拉,也敢不管不顾地伸手拽人。
沉沉的带着些无法言语的冷意的目光,逼得张平家的低了头,白芍则是终于从无措中回过神来。费力地把王卉凝从地上扶起来。
那一瞬,便谁都没看到,艳丽的血珠滴落在风吹翻的书页上时,原本浅黄的书页,刹那间像是乌云遮住的明日般瞬间黯淡了,原本多彩的花样纹饰顷刻间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附着,逐渐地隐约、浅淡,直至消逝。
下一刻,再一阵寒风吹来,像是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把翻开的书页又一页页地合上,直到平整地躺在地上,便谁也看不到书页之内,还有什么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站住!”在白芍的搀扶下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王卉凝,眼角余光瞅到张平家的悄然移着步子,头也不抬地冷然道。
已全然脱了沙哑之气、清脆悦耳得如林间的黄鹂鸟儿在歌唱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张平家的移动的双腿猛然一滞,身形晃了晃才堪堪站稳。
看着白芍替自己抚平了裙角又欲弯腰拾起医书,王卉凝的目光落在不知几时突然变得平整的《绝密医经》上,眉头一动,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只一瞬却又转过头来,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张平家的面前几步处站定,纤瘦的身形堪堪只比圆胖的张平家的高出不过一寸多,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我身边的丫头自有我这个做主子的来教训,什么时候竟轮到一个婆子来代劳了?”
冷冷地扫视了张平家的一眼,王卉凝却只从那张圆胖的脸上看到几丝惧色,仍是没有悔过之意,不由冷笑一声,语气透着凌厉之势:“做为候府的下人,岂能不知在候府里只有主仆之分,哪容你在主子面前装疯卖傻教导女儿?”
“嗤!你这样的还能算是候府里的主子吗?”张平家的嘴角不自觉地歪了歪,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那嘴角一歪的神情没有逃过王卉凝的双眼,仰头望了一眼深远的天空,压下心底的怒气,王卉凝声音竟是越发平静,甚至还扯出一抹虚无飘渺的笑来:“姜妈妈所想自然不错。”转而却是声音骤然一提,令人心头一怵,“可虎落平阳终归是虎,岂是随便什么犬都能欺的?”
从张平家的所为便能看出是个没有多少脑子之人,如今她敢越发地猖狂,谁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原因。王卉凝又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这样的人只能是眼不见为净,既是想让她离开,今日一事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王卉凝声色俱厉冷然怵人的模样令白芍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平家的,心中微微地生出一丝不安来。人总是这样,平时再受父母的虐待,到关键时候,若是父母受到什么伤害,却仍是割舍不下那一份亲情,忍不住会为他们担心。
看着张平家的神情一愕地抬起头来,王卉凝目光冷厉地直视着她。那灿若星辰深若寒潭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张平家的脸上,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封闭起来了,一道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直盯得她头皮微微一麻,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就在定在那一刻,良久,王卉凝才扯动唇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眼角斜了一眼瑟缩在厨房门口的蓝月,缓而冷地道:“蓝月,去请了姜妈妈来,让她务必找了人把张平家的送回候府去。这样视规矩于无物的奴才,我王卉凝如何用得?”
张平家的紧张的同时再次一愕,愕然中却又隐约地含上了几丝喜意。候府里多好啊,吃用比这破庄子里强不说,就是空气也比这儿暖和许多。哪像这靠山的柳家庄,一到入夜时分,呜咽如鬼哭狼号般的山风吹来,直冷得人想找个地洞藏起来。
好不容易从姜妈妈那儿捣鼓来一个破炭炉,因为飘雪那一闹还差点被姜妈妈要走了。若真能赶紧回到候府去,可就太好了。
只是……她是老夫人遣来的,没老夫人的准许就这么回去会不会挨罚?
“姨娘……”张平家的心里又喜又忧的忐忑着,白芍却替她觉得歉疚于王卉凝。
“奴大欺主便是如此……呕……”王卉凝眸光深沉,樱唇微启,清冷的话音缓缓而出,却突然觉得腹内一阵翻涌,一股恶心感顿生,隐忍不住时忙伸手捂了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