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哧!”当夹杂在呼呼的火焰声中此起彼伏响起的长剑入肉声近在耳旁时,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黑衣人终于一拨一拨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瞪大双目,迎接他们的亦是近在咽喉的剑刃。
眼看着围在火圈外围的黑衣人已有近半无声倒地,而火圈内的人并没有如他们预料之中逃出来,甚至面前的火焰在几瞬的骤旺之后竟诡异地呈现出了颓势,其他黑衣人黑巾下的眸光一闪之际,急急回身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同伴,抬头之际看到了手握长剑紧紧围拢上来的青衣侍卫,更看到了不远处一道令他们心惊肉跳的高大身影。
火光映照之下,远远抱胸而立微蹙眉头的锦袍男子,不正是他们此举欲要除去原应该处于大火之中的正主儿康王爷么?
剩余的黑衣人不及表现出太多的惊愕神情,第一反应便是举剑自卫,心中却都有说不出的慌乱。他们算计着将烧溶的柏油在庙宇外倒了厚厚的一层,再派这么多人守在火圈外趁机动手,里面的人无论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却不想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对方已事先知晓他们的计划这一条。
只看着满地悄然死去的同党,他们的心头便升起一股恶寒。这样迅疾而无声有序的手段,他们自认无法企及,即便面前青衣侍卫的人数现下也只是与他们旗鼓相当,他们却一点获胜甚至是安全逃离的把握都没有。
不容黑衣人迟疑,他们举剑之际,青衣侍卫已迅速地逼近,二话不说,手中寒芒一闪,双方的剑刃便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腕口的微麻感既让所有黑衣人意识到了此刻的生死攸关,亦感受到了所面临的青衣侍卫的实力,心下当即又凉了几分。然而此时不容他们退缩,唯有拼出一条血路,方才能有些许的生机。
冉冉而起的划破天际的火光随着噼噼啪啪仿如灯芯爆裂般的响声跳跃了数下,黑衣人只觉得火势骤然之间小了大半,下一刻便觉后背一凉,尖冷的长剑从后贯穿体内,将他们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升至最浓,最后只能瞪着一双无法置信的双眼倒在了同伴之中。
“多亏了仇副将的及时提醒,我一众人等才能全身而退。”轩辕翊反手而立,跳跃渐弱的火光将他温和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柔和之气,一双星亮黑眸却是深邃异常,望着火圈外躺着的密集尸体,声音微显涩哑。
他并无意于高位,从不想亦不愿意像父皇那般立于高处而独自承受寒意,却无法摆脱皇子的身份,亦无法消弭别人对他的顾忌。他愿行善事,却不是一味的菩萨心肠。若有人危及他或是他所在乎之人的安危,他也绝对能让自己邪恶起来。
只是,看着满地躺着的原本该为国出力保卫黎国边境的兵士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看着南黎国强大的兵力如今被用于他们兄弟间相残,心中难免生出痛心之感。
袁轶涵改名仇炎,阿离作为他的家臣,自然跟着姓仇。此时他双手抱拳,垂首道:“保护王爷们的安全,本是卑职使命所在。”
轩辕翊轻轻一点头,转目看向身旁作侍卫打扮的轩辕昊,正瞧见了他盯着地上死尸微有些飘渺的眸光,不由微微一愣,轻声唤道:“四弟,你怎么了?”
自前两日见到,他便发现以前急躁活泛的四弟几月间竟是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不只犹透着几分稚嫩之气的脸上多了几丝深沉,偶尔会一个人立在一处微微出神,原本极爱说话的他,也比原来沉默了许多。这几日一直忙着赶路并忙着提防随时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并无暇细问,此时瞧着他这模样,心中越发笃定这几月间宫中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平安地度过今日之后明日能不能依然平安。”轩辕昊收回神思,微微一勾唇,绽出一抹略显深沉的笑意。他越来越觉得人心是这世上最令人无法揣度的东西,谁能料想到,曾经见了面亲得恨不能跟你粘在一块的兄弟,转身便想将你置于死地。遇上你总能笑得跟开了花似的人,其实内心里恨不得你下一刻便立刻死去。这样的认知,他至今还有些无法接受。
“四弟,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竟连你也这样感叹起人生来了?”恪王的密信只让他注意安全,并隐讳地说宫中可能有大事发生,对于宫中曾经发生的事却并未细说,令他惊讶于是什么事让从不忧思的轩辕昊生出这样的感叹。
“皇兄离开的这些日子宫中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是回京之后再详详细细地告诉你吧。”轩辕昊对上轩辕翊紧盯过来的眸光,双唇轻轻一咧,终于露出一抹令轩辕翊有些熟悉的轻松笑意,一伸手将他拉过,“现下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咱们先进庙里再眯一会儿吧,便是那些出家人,怕还少不得皇兄你出面安抚一二。”
轩辕翊略一迟疑,见他虽性情深沉了些,却并无伤痛之情,便猜想即便经历的事情令他一时无法接受,想来也不曾危及到他和宫中亲人的安全,当下便也放下心来,轻轻颔首后对着阿离和心腹头领叮嘱了一番,便由着他拉入庙宇之中。见庙宇中的和尚们一时都吓得不轻,少不得上前安慰一二,又软硬兼施地说了些让他们不可泄露出去的话。
轩辕诩带来的确实是些精兵强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不仅将头天晚上铲除的一众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便是庙宇附近燃烧的迹象,亦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掩盖。待到天亮整装待发时,又个个精神饱满,看不出一丝疲态。轩辕昊看着这些人眸中的奕奕神采,看向轩辕翊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丝钦佩。
他以前从不去关心这些,此时才知道,轩辕翊府中的那些侍卫之所以比他和轩辕炎身边的都强,实在不是偶然,他一个既不是父皇最疼宠,更没有母妃和母妃家族庇护的皇子,既能在宫中安稳立足,更能在远离皇宫的封地安然无恙,亦同样不是巧合。便如今日,虽说是阿离最早发现黑衣人的跟踪,若不是得他缜密安排,又岂能如此迅捷而快速地全歼来人,并不留下一丝痕迹?
轩辕诩策马行在最前面,抬目望着京城的方向,想着此时或许正在医馆之中蒙着黑纱替人切脉的王卉凝,他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道怡人笑意,心跳微微加快,心底渴望早日入城的想法再次令他难以按捺,手中的缰绳不知不觉间抖得更快,身下的马儿像是读懂了主人的心,四蹄迈得更欢。
比起轩辕翊的激动,喜翠殿中的李明馨则显得有些急躁。此时的她,不再像往日那般斜躺于矮榻上捏着瓷盏,而是捏着帕子拧着眉头在榻前迈着有些乱的步子急急地踱着,待到眸光凝得几乎滴出黑墨来,眉头差点拧断,她急乱的步子骤然一顿,一旁跟着转的杨公公便也猛然刹住要撞上去的身子,弯腰垂手:“淑妃娘娘可是有主意了?”
“现下竟是连他们如何失踪的都不知道?连他们是否执行了任务都无法知晓?”李明馨根本没有听到杨公公的问话,一向颇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上在见到杨公公凝重地摇了摇头后,终于忍不住露出慌乱之色来。
现下恪王被皇上留在了御书房中,御书房外侍卫悄悄地比原来增加了两倍之多,说是下棋,她瞧着倒像是软禁他的意思。皇后那边也不见丝毫动静,她正觉称心之际,却不想叫去恪王府外混水摸鱼除了王卉凝的人不知了去向,便连那些前去暗杀轩辕翊的暗卫也凭空消失了。那些可都是她们母子暗暗训练了多年的精干力量,能将他们突然弄走的,绝非泛泛之辈。
“不行,本宫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心里突突乱跳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李明馨两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帕子,急急地说完一句后急忙转身对着杨公公挥手道,“快去研墨,本宫得让烨儿传令让后面的暗备力量暂时别靠近京城。
“是。”杨公公不敢有丝毫迟疑,快步去取来笔墨侍候着李明馨挥笔疾书完几十字后,便又转身去鸽房取了一只信鸽,李明馨用特制的液体将所写的墨迹掩饰掉后又伪装成普通的信,方才将纸条亲自绑在鸽腿之上,看着洁白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腾空而去,转眼便离了她的视线,她慌乱的心才稍稍平稳了几丝。
喜翠殿不远处的一处隐蔽树枝上,恪王盯着从里面飞出越来越近的白影,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右手微微一动,一枚银针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向着白鸽的头部击出,在白鸽向着下面的草地栽去时,他双足一点枝桠,身子飞窜而出,一把将掉落的白鸽捞在手上,再凌空一个翻转,身子硬是在半空之中换了一个方向,一边向着皇上的御书房而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道:“这么肥的鸽子,拿回去给凝儿无论是炖汤喝还是烤着吃,味道一定都是极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