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懒懒的状似埋怨的声音,如同冲破乌云的一丝太阳光亮,给这沉寂幽黑的殿堂添了几丝异样的气息,甚至让大多数人的心头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放荡不羁的恪王爷,不但深受圣宠,更有着一手世人惊叹的好医术,有他在此,或许不仅能查清陈贵妃的死因,或许还能消弥皇上的几许怒气,让众人的压抑与不安少上几许。
王卉凝紧掐着的手,松了松。恪王即便一时没有发现她已乔装成此模样,却会很快发现飘雪的异样,凭他看似古怪实则行事有度的作为,只要时不时地帮忙扯开话题,就必然能帮着飘雪将身份隐瞒下去。有他在此,皇上便是再让飘雪前去查毒,也能装作不抢风头地静立一旁。怕只怕……
王卉凝悄悄地扫了一眼李淑妃,见人群中的她两眼紧紧地盯着飘雪,刚松的神情又一紧。
殿外声音方落,众人只见殿门口人影一晃,似乎总是一袭灰衣的恪王闪身入内,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眉头蹙了蹙,目光只在戴着黑纱的飘雪身上落了落,便径直走到皇上身前站定:“皇兄,陈贵妃不是怀着身孕正该这个时候临产么?怎会突然出现这种事?”
“你回来了?!”皇上脸上不见喜意,出口的话却明显比方才轻缓了不少,旋即却是蹙紧了眉头,“你来得正好,朕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害了。”
“恪王!”陈丞相第一个对着恪王躬身行礼,抬眸满是请求地道,“贵妃娘娘她眼看着便要临产诞下龙裔,如今却被人害得一尸两命,老臣求恪王妙手断毒,替娘娘她们母子讨回公道啊。”
他不是完全相信了袁轶涵的猜测,而是从那故弄玄虚的砒霜一事中断定陈贵妃所中必然不是常用毒物。若是能随便验出来,她的女儿不可能轻易被害,验尸官也不会只检出有砒霜,对方更不可能多费精力弄出这些道道来。
“好。”恪王抬头看向床上被太医院两位高官围着的陈贵妃的尸体,眉头仍然微蹙着,却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陈丞相再度流泪,忙躬身作揖谢了。恪王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双目在殿内一扫,最后顿在了微微抬头的王卉凝身上,更是对着她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不及王卉凝错愕,他人已与皇上打了一声招呼,大步向着床榻旁走去。
王卉凝再回头看了一眼仍趴跪在地上似乎已被人遗忘了的飘雪,看着她安静得如同往日蹲在药炉旁制药一般,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飘雪在来之前,已经先遇着了恪王?
“你们验你们的,本王看本王的,你们无须顾及。”看着连忙闪身躬立着站到一旁的两位太医,恪王只是轻摆了摆手,另一手捏着下巴将双目紧闭的陈贵妃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细看着,那眼神不像在看尸体,倒像是欣赏一件新得的却并不怎么珍贵的奇玩。有着打量,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
应声继续用自己的法子验着的姜成一抬头间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先是眉头蹙了蹙,旋即想到恪王医术在他之上许多,又性子散漫,或许人家只凭着这么懒懒地看上几眼便能查出毒源来吧,当下心里涌起的便又是满满的钦佩。
当恪王终于放下捏着的下巴,伸手从他的药箱里取过一枚锃亮的银针时,他心想接下来该是恪王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立马抱着虚心求学的态度两眼紧紧地盯着。却见恪王捏起一枚银针,懒懒地拿眼溜了一下,下一瞬却是将针扎入了自己的发丝中,轻轻地磨了起来,回身对着皇上道:“皇上,若我猜测得没错的话,陈贵妃怕是中了茉莉根毒。您速派人查查近段时间陈贵妃所喝的茉莉茶从何而来,都经了哪些人的手。”
当他觉得头皮已经不痒了,将针轻轻一丢准确无误地插入到姜成药箱中的药包上时,便看到了姜成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他双眸一瞪,很是奇怪地问道:“姜太医这是怎么了?你认为本王所断有误?”
“臣不敢,不敢!”姜成极快地将自己的失态掩下,心下暗暗佩服的同时,忙低头拱手。原来,恪王医术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用尽办法尚未能证明是否是茉莉根毒,恪王只看这么几眼就已经笃定了,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无法企及。
就在皇上听得眸光一紧之时,已有侍卫将拢月殿中的一众宫人都押了进来,当先一人却是紧紧地拽着一个桃色衣衫的宫女,将之按倒在皇上面前跪着,禀道:“禀皇上,此人行事慌乱神情慌张,异于常人,似有事情隐瞒。”
“嗯!”皇上转目间方才记起飘雪仍跪趴在地,目光在她不颤不抖的身子上落了落,淡淡地道了一句,“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飘雪谢过恩后,双手撑在地上缓了缓,方才扶着跪麻的双腿身子直起,站起时却身子晃了晃,亏得一旁的袁轶涵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王卉凝在不远处看得一阵心疼,转目间恰看到李怀宝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飘雪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飘雪的眸光中还含着一丝难解的东西,心头便又是一跳。
她此时骤然记起钟云曾见过她的容貌,而这个李怀宝正是他的姐夫,难道,钟云将她的容貌与李怀宝说了?而他此时用这种眼神看着飘雪,难道是怀疑钟云出事与她有关,此时又看出了什么异样?她只觉得李淑妃和李怀宝,便如两头盯视着猎物的狼,拿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便会冲上来咬一口。到时受伤害的,便不仅仅是她与飘雪。
那侍卫一放手,被他按在地上跪着的宫女便再也受不住皇上的威严压迫,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却又被那侍卫一手提溜着跪坐了起来,双眸对上皇上沉沉的犹如鬼魅的眼神,身子一个哆嗦闭着眼睛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给贵妃娘娘泡了一碗徐贵人给的茉莉花茶,其他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奴婢害死的娘娘,皇上饶命啊。”说着,却是重重地在地上磕起了头。三五下之后,身子却突然向着旁边一歪,待那侍卫上前再将她提起时却见她额头上一个大窟窿,大片血液流淌在地,竟是骤然之间便断了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