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热闹的城西街道之上,医诺医馆门前自打开张的那一日起便不缺人气,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然而今日,众多病患站在街道之上,望着医馆门前立着的那一尊尊犹如门神的宫中侍卫,却是脚下钉了钉子一般,半步也不敢往前挪,只远远地瞧着猜测着医馆里发生了何事。
“我家主子重病在床,此刻正在后院休息,无法与人看病。”翠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掩下心中的紧张害怕,只当眼前来意不明摆足了架子的人是来看病的,强作镇定地道。若非她本身便出自恪王府,以前在府中即便达官贵人接触得不多,远远瞧见的却是不在少数,后来又随在王卉凝身后经历了不少事,此刻面对坐在椅子上一脸傲然的传话太监李友,必不能做到如此神态。
“病了?这么巧?皇上有事宣她进宫晋见,你去唤她速速出来与我一道进宫。”李友眯了眯眼睛,抬着下巴很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意味,尖细的嗓音也被他刻意地掩饰得低沉了几分,“皇上召见,那是你们主子天大的荣幸,莫说只是病倒了,便是走不得路也要爬去宫中。”
他只是被唤来临时跑腿的,只知道陈贵妃突然死了,其中详情却并不知晓,自然也不知道皇上传见王卉凝到底是为何。只是,他在宫里一向看人脸色惯了,偶尔捞了一回这样的差事,自然也得摆足了架子。
皇上召见?翠儿只觉得跪着的双腿再也掌不住地发起软来,撑在地上的手心也冒出汗来。她出自恪王府,总觉得医馆外站着的那些持刀侍卫有些凶神恶煞,与往日召见恪王爷的架式有些不同,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那也仅仅是她的感觉,到底是与不是,她却无法判断。来不及深思,想到主子并不在后院,她的后背都开始冒汗。为何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在主子一大早便乔装出去办隐密之事的时候,皇上要召见主子呢?这却叫她从哪里再请出一个主子来?
“嗯?对皇上的旨意你竟也敢如此怠慢,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李友见翠儿并没有立即欢喜地去后院唤自家主子,反而仍然低着头趴跪在地,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立时脸上有些不悦,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尖细了几分,很快便又以袖掩口装作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过去。他所作并非宫人服饰,也不喜欢看到百姓知道他是太监后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鄙视神情。却不知道,没少见过太监的翠儿一眼便将他的太监身份看穿了。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唤主子出来。”翠儿心中一惊,咬了咬牙便起身跑向后院。主子叮嘱了不能将她外出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只能一口咬定主子就在后院之中。可是,那太监要人,她却如何交得出,只希望飘雪姐姐能有些法子应付。
翠儿一边脚步沉重地往后院走,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王卉凝能快些回来,跨过门槛,差点被绊得摔了一跤,身旁突兀而起的飘雪的问话更是吓了她一跳:“前面是谁来了?”
自王卉凝乔装出去的那一刻开始,飘雪的心便一直提着。她九岁入宫,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她太清楚了。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面临的便可能是万丈深渊。前面异于往日的动静,已令得她心中的不安更甚,急急地将耳朵贴在后墙之上,却只模糊地听到有人让翠儿唤主子出去。此时再见翠儿跌跌撞撞失魂般的神情,越发觉得事情不妙。
“飘雪姐姐,不好了!皇上他……要召见主子。”翠儿顾不得怦怦乱跳的心,一把抓住飘雪的胳膊,急切地道。
飘雪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两侧的裙摆。难道,竟是主子的身份被揭穿,这会儿宫中派了人来验证?
“外面来了好多的宫中侍卫,都一一分散立在咱们医馆前面,我瞧着与以前皇上召见恪王爷时阵仗有些不一样,这会儿主子又不在,您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那些人暂时打发了?”翠儿已紧张得后背一片湿漉,先从屋中跑出来的白芍听了倒抽了一口气,捂了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紫衣快步走了上来,脸色凝重的同时却不忘细思道:“他们既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又如何能轻易被打发走,难道还有谁敢违抗圣旨?”
翠儿的话让飘雪心中的忧虑更甚,越来越觉得宫中的王卉凝怕是出了什么大事,眸光越发发紧。堂堂九五之尊的皇上,如何会突然召见一位普通的医者,纵然主子在京城之中的名声渐起,却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为何这般巧,偏偏在主子入宫的时候,皇上要召见。
“飘雪姐姐,现下怎么办?”平时也算稳重的紫衣此时也没了主意,“若是让他们知道主子并不在后院之中,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她虽不知道宫中的那些事,听到翠儿的话,看到飘雪凝重紧绷的神情,却同样心中忧惧交加。
小姐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老天怜见,才让小姐遇着了只有书上才能有的还魂一事,得以重活一回。若是小姐再有什么事,被带出府来的小少爷要如何办?她又如何经得起再失去一次小姐的打击?
翠儿和紫衣、白芍均脸色惨白,神情担忧,将最年长的飘雪围在了中间,等着她拿主意。谁也没看到,本该依白芍之言在屋内玩着的孙雨熙不只尾随着她走出了屋子,这会儿还悄悄地摸到了后院的窄门边,像从前那般一双小手轻推着窄门,向着暗黑的小巷好奇地探着头。
“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主子不在后院之中。”飘雪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那些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即便她们此时出去再另编个主子出门办事去了的谎话,怕也无法交差。就如翠儿所说,若真是单纯地传皇上的旨意将主子请进宫去,也不过是一小队侍卫簇拥着传旨太监来罢了,不可能派太多侍卫如此大张旗鼓的。怕就怕他们不是来请人,而是来拿人!
“拿人”二字一在脑海中闪现,飘雪的身子便颤了颤。上回安王爷中毒一事,她也看出了些端倪,再加上王卉凝向她打听了不少宫中之事,便越发笃定了她的猜测。她不明白,主子以前在宫中也一向是和善客气为人,到底是谁,又因何要陷害主子。但此时她却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又是那害主子之人在背后搞鬼,想对主子做什么。
两手紧紧地捻了一把裙摆,飘雪紧眯双眸吐出几个冷硬的字来:“与我穿戴,我要进宫。”不论对方是为了验证此刻身处宫中的主子的身份,还是想对主子做什么,她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啊?”此时便连一向稳重的紫衣也有些吃惊地望着飘雪,飘雪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我必须替主子进宫。翠儿,我离开后你速去找到阿文,让他想办法把小少爷和紫衣、白芍他们送去庄子上,一刻也不容耽搁。”无论出了什么事,她都要与主子待在一块。而她更知道,主子最在乎的,便是小少爷的安危。即便大家都有事,她也不能让小少爷有事。
“是。”翠儿赶紧点了点头,紫衣却是眉心一紧,心中越发慌乱,一边快速地与飘雪往屋内走,一边颤声问道,“事情很严重吗?当日安王爷不是我们主子救好的吗?难道这会儿皇上要降罪于主子?”
她虽知道轩辕昊中毒一事,却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此时只觉得是皇上因着轩辕昊是在医馆中中的毒而对王卉凝责难,甚至还要牵连到小少爷,心里如何能不急。
“我也不知道。”飘雪的声音仍然沉闷冷淡,从衣柜中取了一件王卉凝平日里所着的淡棕色衣裙快速地换上,面对为她快速地系着腰带脸色惨白的紫衣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只需保证小少爷的安全,便能让主子没有后顾之忧。以主子的聪慧,我相信,事情再大,也总能有化解的可能。”
“嗯。”紫衣的手微微颤抖,盈盈双目中已晕出了泪意,却是紧咬着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一向佩服飘雪的冷静,这些日子的亲密相处中,更是看到了她的聪慧与能干,再加上王卉凝对她的信任,此时出了事,心中自然而然将她看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白芍也从飘雪对翠儿的叮嘱之言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待她一瞬的腿软后跟进屋子听到飘雪这一番言语,心头更是慌乱,只觉得危险已经来临,很有种赶紧抱着孙雨熙藏起来的冲动。可是,当她看向矮榻时,并未见到本该坐在上面玩着的孙雨熙,走近在周围找了一遍后仍然没有找着时,一下便吓得哭出了声:“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替飘雪换了发髻的紫衣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摔成了两半儿,正借着先前王卉凝调好的脂粉简单涂抹了脸、打算将那罩着黑纱的帷帽戴到头上的飘雪,亦同样惊得手一抖,帽子落到了地上,却沉声道,“快到外面去找找。”
翠儿已失了魂一般先一步往外跑去,却与赶进来的翠儿撞在了一起,只听翠儿大声道:“飘雪姐姐,那太监说您再不出去,他便要着人进来请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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