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昊和袁轶涵两人,一刀一枪,一个心不在焉,另一个却一脸悠然,几个回合下来,侧殿里倒也是人影闪动,清脆的刀枪撞击声不断。被挥退到殿外的一众太监宫女一时清闲下来,神经却是紧紧地绷着,只期待着玩性四起的自家主子莫要一时失手闹出什么事来,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群下人再如何狡辩也只有受罚的份儿。
最靠近明心殿大门的一位绿衣宫女抬眸望了一眼里面偶尔闪过的人影,悄悄地退了出去。直到那道如叶般的绿影消失在大门口,一位太监模样的男子方才抬起头,沉冷的眸中光芒一闪,悄然地跟了出去。
王卉凝不懂武,看着他们二人来回穿梭翩然若蝶的身形却觉得很有些养眼的感觉,即便偶尔停顿间看向她的仍是一张极丑的脸,亦不影响这种爽心悦目的感觉。然,这种感觉只是在心中微微流淌,她的脸上却仍是平静后的无波无澜。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待到轩辕昊收了心神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却觉得自己再如何快速迅捷,似乎始终差了袁轶涵一步,看向袁轶涵的眸光中便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光芒。这时,外面传来了“皇后娘娘驾到”的唱诺声。当皇后娘娘一脸慈爱笑意地缓步走入偏殿之中,看着跟着她一同进来的四个服饰相同的宫女,即便只是见过一次,王卉凝也敏锐地察觉到皇后娘娘其中已有两个换了新面孔。显然,皇后娘娘已着手对身边之人进行了清理。
进入偏殿的皇后娘娘先是将目光落在一身侍卫服饰的王卉凝身上,眸光却是关切而感激,并非询问担忧自己病情之意,这令得王卉凝心头一暖。待到再看向面前躬身行礼的男子,他虽顶着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身姿与气度却不输那些文人武将,更因着那一丝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神情,皇后心里越发地对面前这个曾同着王卉凝一道救过儿子性命的、短时间内便由一普通兵丁升为了四品骁骑将军的袁轶涵再次生出些欣赏来,说话的声音更是和善亲切:“嗯,都说仇将军骁勇善战,果然是气度不凡。若能得你指点一二,昊儿定能进步不少。那日之事昊儿已对本宫讲了,本宫不只要谢你及时出手,更要谢你难得的这份心。”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慈祥的脸庞上却是真诚的感激与欣赏。
既然他能在关键时候出手救下昊儿,且在察觉到端倪后直接在昊儿的面前点出来,这足可见其心之所向。
“都是属下应该的。”袁轶涵浅浅一笑,既没有邀功的倨傲,亦没有卑微的阿谀。这样的作态或许并不十分真,却表现得恰当好处。他一直有意并寻找着各种途径拉近与其他皇室特别是与李淑妃母子有更多利益冲突的皇子之间的关系,轩辕昊在医诺医馆中毒一事却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当时虽存了私心,更多的却是帮王卉凝。对比恶毒的李淑妃,素有贤名的皇后此番言语却更让他多了几分好感。
王卉凝转眸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能得皇后娘娘感激,他借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皇后娘娘却是十分高兴而欣慰地点着头,看着轩辕昊急着示意王卉凝的眼神,她提高声音假意嗔道:“母后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不过才说了这么一会儿,哪里就耽搁你了?好了,好了,你们且再切磋着,我虽不懂武,却只在旁边替你们喝个彩鼓个掌,总不至于影响了你们吧?你天天在母后耳边念叨着自己今儿个学了哪个,明天又学了哪个,今日母后倒要看看你学的那些可是不是都是哄母后的。”
声音慈祥含着笑意,皇后的眸子却中紧了紧,看向了王卉凝。虽然找了个好借口,却难保她不起疑,现下若不抓紧时间,一旦她派人或是亲自前来一探虚实,今日王卉凝和仇将军二人就白跑一趟了。
“母后暂且放心,孩儿虽不如仇将军身经百战,那日日学下的却也不是花拳绣腿,今儿就让母后瞧瞧。”轩辕昊急躁不服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真,袁轶涵清越的声音接着道,“安王爷过谦了,方才您那几手仇某若不用心防备,怕是接招不住。”纵然只是做做样子,极擅揣人心度的他却还是极有分寸地拿捏着手上的力道,既不显他传奇式的威名,亦不能在轩辕昊面前表现得太强,以至于伤了这个血性少年的自尊。
在皇后娘娘的含笑点头中,两人当下便又半真半假地较量了起来,王卉凝却是快速地取了桌下藏着的验毒之物来到皇后娘娘身旁,不及开口便听得皇后轻叹一声:“本宫一直忧他心性率真受人蒙骗,平日里百般提防,却不想还是一时失察差点让人得逞。那日亏得是你在侧,否则……”皇后的声音一顿,眸光瞬间一凝,转而又是一脸柔和,“上天果然是体恤本宫的,将你派到本宫身旁来,先是于蛇毒之下救下本宫,如今又救了昊儿一命。”
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能对着曾经地位并不高的小小女官说出她的忧虑及如此真诚无伪的感激之言,既便此王卉凝已非彼王卉凝,听着此言,想着她曾经两次借以向孙府宣示对自己青睐的赏赐和对自己和离的看似只是简单的默许,王卉凝也有些动容。
郑重地将手中器具药物放下,王卉凝微抿着唇神情清冷而坚定地对着皇后道:“娘娘一片信任爱护之心,奴婢又怎能辜负?奴婢医术有限,只盼着能以己之力知晓皇后并未身涉险境。”
“亏得你有这份心,本宫心中已经很是欣慰了,如若连你也无法查出是否有异,只怕这亦是本宫的变数了。”皇后眸中并无害怕之色,倒是看着轩辕昊的眸子中带了浓浓的担忧,见王卉凝似乎欲要先切脉,已率先将手抬了起来,待到贴身宫女铺好帕子她便将手搁在桌上,对着王卉凝示意了一下,随即又轻声道,“好在现下我越发明了了他们的心思,在咽下这最后一口气之前,我定然要尽力护得炎儿和昊儿的周全。”
南黎国立太子承皇位向来无定例,历代先帝选择继承人时,立嫡立长立贤者皆有之,因此,朝中上下对谁将继承皇位传承大统也是一直颇多猜测,直到三位成年的皇子有两位去了边疆就藩,却只有最年长的福王仍然留在京城,众人似是终于揣测到了圣意。
然而,她却知道,这不过是因着她的父兄都是刚正之人,便是炎儿被立为太子的诏书下了,那国舅级别的荣耀就在眼前,她父兄亦不会荣宠骄傲,对皇家的忠诚亦不会少了半分。而以炎儿的憨厚,自也不会接受那些善于结党营私之臣的巴结。皇上此计不过是借以平复众臣私下里那些善于揣测拉党结营的小动作,遏制他们将心思都放在揣摩圣意预测新君之上,多为国家出力。
在皇上的心里,早已有一秆衡量将来新君能力与品性的大秤,迟迟不下诏,也是有着他的思量。她从不过问,亦从不强求,只用着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两个儿子的安全,所以,在皇上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贤慧慈善而又雍容大度的国母。然而,她不求,却不表示她能任人欺负。任是怎样,她也绝不能让人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一回,轩辕昊取了一柄长剑来对袁轶涵的大刀,刀剑相击,发出铿锵之音,映着冬日暖阳,闪耀出莹白光芒。针药齐用的王卉凝沉冷的眸光骤然一凝,微蹙的眉头更是突然紧拧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皇后娘娘并不急切反而在失神想事的脸庞,低声道:“娘娘,果然有毒。”
“哦?”皇后眸中闪过的并非惊恐,而是冷芒,看向王卉凝举在指间微微变色的银针,冷哼道,“他们倒是煞费苦心。”这份淡定从容,王卉凝虽一向沉稳,却还是自认自己达不到。
练剑的两人早已因着王卉凝举起的异样银针而各自收了式,快步走了过来,袁轶涵眉头微拧着,轩辕昊却是两眼定定地望着银针上的黑色,咬牙切齿地道:“他们当真好大的胆子,待我禀明了父皇,非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不可。”
“昊儿!不可胡来!”皇后的蹙眉轻唤才让轩辕昊记起了她的叮嘱,隐忍得握紧了拳头暗咬了牙关,转而他急切地问向王卉凝,“可查出来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袁轶涵静立一旁将目光落在王卉凝的脸上,瞧着她眸间绽出的冷静光芒,直觉皇后所中之毒还没有那么糟糕,下一瞬便听得王卉凝道:“此毒名为暗影,成分复杂,善侵蚀人体血液,因为毒性发作缓慢,所以让人难以察觉。一旦在人体中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使人体内血液污浊,血流缓慢,最后状似窒息而死。”
“那可有解救之法?”轩辕昊看了一眼椅中的皇后,眼中痛色难抑,红着眼睛问向王卉凝,“母后体内的毒又积聚了多少?”
王卉凝刚欲张口,却见本在殿门口守着的一位宫女急匆匆地赶到了皇后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便见皇后眉头一紧,眸中寒光更甚,抬起头对着袁轶涵和王卉凝,声音凝涩:“他们竟将你们一起算计进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