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飘雪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句。看着王卉凝虽然忙碌,却竟是比原来在候府心情愉悦了许多,她也只得把心中的想法全都压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她了。
“这么多?”白芍在里屋逗着孙雨熙玩,听到翠儿的话不由得探出一个头来,双眼闪亮着兴奋的光芒。
“主子可是救了他一命呢,这是咱们主子仁慈,就这些银子还想着不好意思收下,叮嘱了奴婢以后给他再换药拿药不再收取银子。若是换作旁人,怕是还嫌银子不够呢。”翠儿将银子递到飘雪手上,发自内心地回头对着屋里的白芍道。
虽然王卉凝不苟言笑,神情有些清冷,墨黑深邃的眸光有时还会给人莫大的压力,但行事却从来都是进退有据、是非分明。再加上她原本只是恪王府里的一介小婢女,如今却成了王卉凝身边的贴身丫环,吃穿用度都与飘雪紫衣三人一样,甚至还能跟着她学习治病问药,感激的同时,自然觉得王卉凝做什么都是好的。
“嗯,主子一向是个不惧富贵不贪名利之人,对于旁人的东西,再好她也绝不会起觊觎之心,宁愿凭自己的双手赚取。”紫衣从屋内出来将绳索上晾晒干了的孙雨熙的衣服收下,听了翠儿的话不由想起从前在秦府的日子,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话音方落却忽然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容易让人疑惑揣度,略顿了顿,又笑着压低声音道,“便是两位王爷也是这么评价主子的。”
她一时感慨,竟是忘了自己与小姐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已不是从前那般。要不是后面及时补上这么一句,飘雪望着她的眸中那丝怀疑怕是不会敛去。
“就是呢。便是这间铺子原本那柳老爷也是不要租金的,主子却道诊病归诊病,租金归租金,当初既收了他家的诊金,此时自然不能再少了租金,否则便是居功自傲贪得无厌了。”白芍倒没发现任何异样,很是赞同地出声附和。
“几位姐姐妹妹慢聊,前头主子忙得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翠儿也甚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因着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不能再闲待下去。
“嗯,你去吧。”紫衣点了点头,笑着道。待到翠儿出了屋子,她和白芍又说了几句王卉凝的好,见飘雪只是闷声忙碌着,便也不再多言,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玄城西大街自是没有贵人聚居的东街繁华,紧连着的三条街上,连一间像样的医馆都没有,只街口偏僻处住了一位医术平平曾经游走乡间如今因年迈而在家安养的铃医。平日里周围的百姓和普通商户生个病什么的,小病要么自个压着,要么去年迈的铃医那儿开点药。若是几贴药吃下不见动静,便只能去城东的医馆就医了。可这一来一回着实有不少路,便是能雇得起马车也得不短的时间,既麻烦又耽误病情。
如今王卉凝不只将医馆开在此处,两番近乎起死回生的举动,更是给这周围大片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平时再有个大病小病的,却是有着落了。
一时之间,许多旧疾在身或是不方便去城东治疗或是治愈不好的,便都来到了医馆之中,希冀着王卉凝妙手回春,能帮他们一一除疾。整整一个下午,王卉凝竟是连个喝茶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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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文远候府厚重的红漆大门缓缓而开,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快步而出。他黑眸深若寒潭,菱唇微抿,眉头轻蹙,使得那俊美容颜越发多了几分冷凝,混身上下是深入骨髓的一股子冷意。
“候爷,马车已备好,您请上车。”贴身小厮孙栋已事先叫了人将马车驾过来,此时迎上前来低身对孙钧道。
孙钧只是神情不变地扫了一眼马车,淡漠地点了点头,稳重的脚步丝毫未顿,来到车前正欲抬腿登上马车,却忽然从候府西侧的小巷中窜出一道人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哭道:“候爷,候爷!”
“妾身纵然因着身不由己做了一些错事,可无论如何,妾身对您的那颗心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您啊。您把那休书收回,让妾身再回到您身边来吧。”秦含霜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孙钧的双腿,香肩轻颤涕泪横流,哭得甚是伤心。
她以自己所知道的秘密相威胁,赵氏才百般阻止,使得她不至被孙钧送去府衙正法,保住了一条性命,并最终答应让她住在孙家早年废弃的破屋之中。她让碧纹帮着当掉了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才得以就医调养了些时日的身子。
可是,她等不及出那个无人问津可悲至极的小月子。这几日身上稍微觉得好些了,她便拉着碧纹自京城西街来到了文远候府。她失了孩子,失了做母亲的权利,也失了丈夫,失去了所有。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一番谋算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孙钧以手扶着车厢,才稳住了微微有些失去重心的身子。他并没有低头看一眼秦含霜,只微眯着眼睛望着深远的蓝天,两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缓了缓呼吸,方才冷声道:“放开!”
“不,候爷,妾身求求您了,您让我再回到候府中来吧,我真的不能没有您啊。”秦含霜抱着他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腿上,使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胸前混圆之处脉搏的跳动。
“夫,秦二小姐,你还是放开吧,少爷还有要事要办,容不得你如此耽搁。”看着面色惨白神情憔悴的秦含霜,孙栋一下就想起了家中因失去孩子后一直神情有些萎靡的妻子,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感觉到孙钧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越来越甚,遂开口劝了一句。
“不,候爷不答应妾身,妾身死也不放开。”秦含霜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好意,一个劲儿地摇头后,又猛然抬起头对着他道,“孙栋,你帮我求求候爷,求求候爷让我重新回到候府。”话语间,不免又带上几分以前对孙栋说话时的命令语气。孙栋看了一眼孙钧,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退后一步垂头不再言语。
秦含霜命令的口吻他听着倒无所谓,毕竟她以前曾是他的主子。但她也太分不清形势了,不说候爷不是个轻易妥协之人,只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极其狠辣的。莫说候爷,便是他一介下人,都绝不会再让这样的女人回到候府来。她居然还想让他帮着她求情,那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文远候府门前便是一条大街,虽不像闹市那般设满了摊贩,却也是人来车往行人不断。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秦含霜的哭声已引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若不是因着感觉到孙钧身上的气息不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引得池鱼遭殃,那些人非得靠上前来近距离观看不可。
“表哥!”随着一道轻唤,一位身着米黄色长裙的女子从府内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脚步一滞。
“何事?”孙钧再度缓了缓气息,转目望去,问道。
“我只是提醒一下表哥别忘了给姑母带些芝麻栗子糕来。”赵尔冬强压下心中的错愕,复又抬步站在大门处,低声对孙钧道,随即又转目看向秦含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含霜闻声望去,见到来人珠钗低髻,黛眉凤目,唇红齿白,鹅蛋小脸上神色古怪,当即便伸指指着她道:“是不是因为她,候爷,是不是因为她,您才不要妾身的?”
对于赵尔冬的心思,她早已从赵氏的言语中知道了不少。当初为难王卉凝的时候,也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此时见她出现在文远候府,自然而然便将心比心,认为孙钧的绝情其中必然有赵尔冬的挑唆。
“放开!”孙钧这一次的声音冷而重,不待秦含霜再有所反应,他一把将她拎起丢在一旁,转身钻入了马车中,沉声对车夫道,“驾车!”放在膝上的两只手,却早已捏得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忍耐已到达了极致。
一个害得她丧妻失子的女人,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若不是母亲说她好歹是雪儿唯一的嫡亲妹妹,地下的雪儿或许并不想看到他亲手杀了她,他是断断不可能还留她活在这世上的。如今,他连半眼都不想看到她,更不想听到她污表妹名声的话来。他生怕再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对不起自己的妻儿。
车夫不敢怠慢,扬鞭而起“啪”地一声敲在马背上,马车便缓缓地行了起来。秦含霜早已将脸面置之度外,完全无视路人怪异嘲笑的眼光,还算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马车上扑,一把抓住了车厢的后车橼,边跟在马车后面,边哭道:“候爷,你别丢下妾身哪,候爷!”
车夫回头看到秦含霜竟然抓着马车跟了上来,脸上闪过几许为难,求助似地看向坐在身侧的孙栋。孙栋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晃动的车帘,即便坐在车外也能感受到里面透出的寒意,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
这样的女人太过心狠手辣,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姐姐,一个是唯一的外甥,她却都能下得手去。此刻竟然又不顾自己和候爷的脸面一再纠缠,当真是令人无语。
“驾!”车夫不再迟疑,扬起马鞭重重地敲在马背上,马儿吃了痛,立刻撒起蹄子跑了起来。原本紧抓着车椽的秦含霜,身子也被带动得跑了起来,可是她如何跑得赢马儿,没几下便双手一松,脚下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撑着地的双手更是一痛,两个掌心已是血红一片。
赵尔冬站在大门口,望着这副情景,不由得抿紧了双唇,眸中闪过一抹同情与庆幸之色。同样是对表哥心生爱慕,此刻她竟很庆幸自己能拥有以前一直引以为耻的那份懦弱胆小。最起码她虽然没得到表哥,却仍有接近他的机会。若是她有秦含霜这般的心计深沉,到头来怕也只能落得个如此下场。
顾不上掌心的血迹与沙粒,她跪起身子对着尘嚣而去的马车尖叫了起来:“候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候爷!候爷”那份伪装出来的示弱姿态终究转成了气急败坏,两只眼中闪过怨恨之色。看着马车并未因她的尖叫停顿丝毫,她的脸上又渐渐地露出挫败之色,身子往下一坐,捂着脸绝望地哭了起来。
马车内的孙钧僵直着身子坐着,双眼越眯越紧,眸中的深邃之色越来越浓,最终握紧的右拳重重地捶在身下的榻上。那些害得他妻丧子散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绝不会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凭空凑过来一条帕子停在了秦含霜的面前。她心中一喜,急急地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不过是碧纹,不由恨恨地扯过帕子:“怎么,笑话看够了,终于舍得出来了?”
碧纹低了低头,却是低声冷嗤道:“奴婢只是怕候爷看到奴婢,一气之下,再将奴婢遣去,那小姐可就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了。”既然大家都清楚,她们的主仆情谊早已消逝,如今能够走到一起不过是冲着对胡氏母子的仇恨罢了,她倒乐得给自己留几分尊严。但面对众人,她不能自己给自己留下个不敬主子的恶名。
“哼!”秦含霜边拭着泪水,脸上却慢慢闪过阴狠之色。终于,她嚯地站起身来,把帕子往碧纹的身上一甩,急急地来到候府大门前,脚步顿都未顿,便要往里冲。
“小姐!”碧纹弯腰将掉到地上的帕子拾起,望了一眼秦含霜的举动,心中冷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大喊了一声,却是有意放缓地步子跟在她后面。
“秦二小姐请止步,此乃文远候府,岂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去的。”门房急忙冲出来,两手一伸,将秦含霜挡在了大门外。他方才就站在门内,早将孙钧如何将她拎起丢到地上看得真真切切。虽然心里对秦含霜突然被休一事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既已知道主子的态度,此时自然不会将她放进去,否则便是他的渎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