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爷?你怎么来了?”孙钧走入清风轩时,躺在床上的秦含霜慌忙便要起身,脸上是晃得人眼花的惊喜,一看便让人深信她是真的对孙钧的到来感到很意外。
“正好我在清月阁看熙儿,听紫兰说你肚子疼,便来看看。”孙钧上前将秦含霜按下,对上她的双眼时眼神却忍不住有些微的闪烁,“此时可好些了?”
只要面对秦含霜,他便禁不住会想起那一晚自己的失态,脸上便不免有些尴尬之色,心中更是深深地觉得对不起亡妻。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不放心胎儿罢了。”秦含霜说着伸手捂向了小腹之处,更是有意地拿眼瞅了一眼屋门口,脸上现出几分疑惑来。
“只候爷一人来了,王姨娘说您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若只是些微的腹疼只要按时喝下汤药慢慢调养便能没事,无需她来瞧,倒是候爷陪着您宽宽心比她来更好。”紫兰当时听着骤然觉得王卉凝竟然还是个很豁达的人,此时哪里还会将王卉凝推拒孙钧的话漏下。
秦含霜听了虽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称心如意的喜悦,脸上却还要做出几分贤慧的样子来:“妾身若是知道候爷在清月阁,便不会让紫兰去唤王姨娘了,没得又惊动了候爷。”只有一旁的翠云听得,越发认清了她的虚伪面目,想到当初竟为能来这儿服侍她而感到欢喜雀悦,只觉得当时太过天真、无知,致使现在受尽委屈与打骂,却不敢怒又不敢言。
“昨儿孙太医开的药可为夫人熬了?”面对秦含霜看过来的炙热眼神,孙钧却是不自然地别过眼去,转而对着翠云和紫兰询问道。
虽然王卉凝昨日已同秦含霜号过脉诊察过,但老夫人不放心,秦含霜不完全相信,再请孙太医来瞧是必然的,孙钧和王卉凝本人都没有感到意外。
“熬了,也给夫人喝了。”翠云连忙低声道。虽然那副药其实是王卉凝送来的方子,只是经孙太医过了目才去抓了药来,但既然夫人不说,她自也不能僭越去多嘴。
“嗯,你且安心调养,府里的事儿还交还给母亲去管吧。”孙钧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完,秦含霜便很是温婉地答应着,身子不经意地往孙钧身边靠了靠,拉住他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指上的厚茧,“嗯,妾身听老夫人和候爷的。候爷怎么说,妾身便怎么做。”那乖巧的模样,宛如一只温顺的羔羊。
感受着手心里那一团湿热和柔软,孙钧常年握剑的手僵了僵,本能地想缩回手来,可当目光落到秦含霜的小腹上时,想到那里面孕育着的是自己一夜疯狂后的结晶,想到醒来时受尽蹂躙的秦含霜一脸的憔悴与羞怯时,他在内心里轻叹了一声。带茧的手指动了几动,头一次将那只柔软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虽是酒后失态,可毕竟是他错在先,事情既已发生,他便要承担起责任来。若还是这样一味地逃避下去,便只能更对不起亡妻。
“候爷?!”感受着大手上传来的热度,秦含霜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到孙钧顺势坐在了床沿边用另一只手为她拉了拉被子,她只觉得内心喜不自胜,抿了抿唇,竟是大胆地将头靠在了他的大腿之上,含羞带怯而又楚楚可怜地道,“候爷今晚便歇在这儿吧?妾身每晚睡到半夜醒来,想到这偌大的床上只有自个儿一个人便怕得慌。”
孙钧的眉头动了动,内心纠结着,沉吟了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能做的,怕是只有对她更好。或许,这也算是对雪儿的另一种补偿方式。秦含霜瞧见,高兴得喜极而泣,一边用袖子拭眼角滑落的泪花,一边吩咐紫兰和翠云去给孙钧准备洗澡水。
“紫衣现在如何了?”孙钧却是叫住了紫兰,对着她问道。
“昏迷了一日多,下午的时候已经醒来了。”紫兰绷着的心自紫衣醒来后终于松了松,此时回答得便有些轻松,说后不忘补了一句,“昨天瞧着挺吓人的,多亏了王姨娘医术好。”
她一向是个直性子,以前在秦含雪面前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知道这话出口秦含霜必定会不悦,但事实是如此,她不说出来会觉得对王卉凝不公。
“嗯,暂且让她好好养着,待身子好起来了,便留在夫人身边吧。”孙钧轻轻颔首,想到母亲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环拨去熙儿身边的决定,略一沉吟,声音低沉地道。
虽然他一向知道紫衣是个稳重的,但毕竟熙儿一再受伤,他既求得母亲收回了剩余的处罚,便不好再强行要求把紫衣留在熙儿身边。恰好此时秦含霜身边的翠竹和碧纹双双离去,便让她到这儿来也是一样的。
秦含霜听在耳中知道孙钧这么关心紫衣为的是什么,心头不由得一阵醋意,眸光紧了紧,却是绽出一抹关切的笑意来:“紫衣一向是个细心稳重的,想必昨日也是一时失察。但既有失误,受罚却是应当的,否则岂不是坏了咱们府里的规矩。如今她醒了,我便也放心了,便让她好好地养几日吧,左右我身边还有翠云和紫衣两个人服侍着。”
这边院子里的丫环忙着为孙钧的留宿张罗着,王卉凝却是让白芍将院门拴得紧紧的。直到飘雪悄悄地将紫衣已经醒来的消息告知她,她绷紧的心头才松了松,悄然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醒来了,多亏了有师父暗地里的相助啊。他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那一晚到底给紫衣用了什么药或是施了什么针。不过,她目前最关心的,却是紫衣能够醒来。只要不再昏迷,紫衣的性命便无虞了,再用她给的药好好调理着,便能一日日地好起来。
孙钧的离开和紫衣醒来的消息,让王卉凝的心头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因着屋里现在多了青柳和青碧、青澜,她一贯看着的医经却是不能随便拿出来了,想了想,便走到桌案前,拿起画笔随意地涂鸦了起来。
细细的几笔勾勒,飘雪在旁看得,那张原本空空如也的纸上,已经跃然出现一朵花瓣饱满层次分明的花儿,只是外围的几片花瓣有些蔫蔫的似乎有脱落,虽没着色,细瞧之下,不正是小少爷中午时分拿进来的那朵粉芍药么?
而王卉凝侧头瞧着纸上的花儿,想到儿子那可爱亲昵的举动,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温馨的笑意,再一回头看向摇篮里熟睡的孙雨熙,她的笑容里又全是满足与宠溺。终于能再像前世那般,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熙儿,那样的感觉令人幸福而踏实。
忽然,摇篮晃了晃,里面躺着的孙雨熙眉头皱了皱,先是晃了晃手脚,接着却是一声极为惊恐的叫声打破了清月阁里的沉寂,听得众人心头一慌。小少爷又开始梦魇了。
“小少爷,小少爷!”一旁守着的青柳慌忙走上前去,一手轻推摇篮,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孙雨熙的小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哄着。开始还有一点效果,孙雨熙闭着眼睛哭声渐小,待到她松了一口气时,却又大声哭了起来。这一回的动作却是很大,乱蹬的手脚将身上盖着的被子都踢开了去。
王卉凝早已快步走到摇篮边,见青柳哄不住了,便连忙上前,如前世一般用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孙雨熙的大腿。看着孙雨熙在恶梦中挣扎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嘴巴动了动,前世每每哄着他睡觉时唱的歌谣差点就脱口而出,终是在出口前顿住了。
“你可还记得以前夫人哄小少爷时唱的是什么?”王卉凝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一边故意对着身边的青柳问道,待到她迟疑地摇了摇头,便有意地不确定地哼出了一句,“可是这样的?我倒是听夫人哼过几次,却不太确定。”
青柳虽哼不出来,但以前偶尔来清风阁替老夫人传话也听秦含雪哼过,听到了自然能判断出来。虽然王卉凝哼得有些断断续续,她听后却是忙道,“对,对,就是姨娘哼的这样儿的。”
王卉凝这才放心地一边轻拍着儿子,一边小声地哼唱着以前唱了无数遍的曲调,起先还故意地露出些生疏不适感,待到后来便是越哼越熟练。虽然声音并不同,青柳和飘雪听在耳中,却仿佛哼唱的便是秦含雪。
毕竟被这样的手法和曲调熏陶了近八个月,孙雨熙的脑海里定然还存着这样的记忆。渐渐地,他的哭声小了许多,蹙着的眉头也渐渐地放松,好一会儿后,便再次陷入了睡梦之中。昨晚被折腾怕了的青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王卉凝投去了钦佩的一瞥。昨晚秀朱阁里小少爷的哭声可是从未间断过,大小丫环包括老夫人和陈妈妈,都被他闹得一宿没睡。好在她天亮的时候被陈妈妈遣去眯了一会儿,否则今日哪里还有半点精神。
虽然顺利哄得孙雨熙睡下,但一个晚上下来,他还是哭闹了四五回。青柳虽被王卉凝叫在外间睡下,然听到哭声哪里还能睡得着,待到次日早上起来,整个人已是吃不消了。王卉凝只得让了青碧和青澜进来服侍,且让她去睡个回笼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