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刻她将我猛然推入冰冷湖中的情形。”王卉凝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沉冷而深邃地望着窗外摇曳的桂花树枝叶,“我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甚至为她有了心上人而欢喜雀跃,她却因为要无耻地抢夺自己的姐夫而亲手将我置于死地。”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下得了手?”紫衣心头一阵发冷,身子颓然无力,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神情痛苦。
她在大小姐身边待了近十年,亦可以说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对二小姐的感情实不亚于大小姐。更是在大小姐死后,她已下定决心永远随在二小姐身侧。却不想,真相会是如此令她始料未及。她心痛绝望的程度,绝不会比大小姐少太多。
平时看二小姐不是对大小姐甚为依赖体贴么,从小也是一副单纯没心机的模样啊,怎么能做出如此夺夫弑姐的恶毒之事,还将之推在王姨娘身上?便是大小姐死后,她对小少爷不也是悉心照顾、体贴入微么?难道她竟一直在人前伪装?
“别说你,便是我自己,若非亲身经历,又如何会信?”王卉凝紧抿着双唇,右手几乎要将桌沿抓下一个角来,强忍着心中的疼痛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唯一嫡亲奉若至宝的看上去单纯至极的妹妹,只因着喜欢上了她的丈夫而将她推入湖中,这样的事实,若是没有证据,便是她说破嘴皮子怕也无人会相信,更逞论她现在顶着的这个嫌疑,空口无凭地说出来,只会让人以为她是想替自己开脱。
“她如此恶毒,简直不是人。”紫衣咬着牙恨恨地说完,想到秦含霜对孙雨熙的照顾,重重叹息道,“她能对小少爷如此,怕是为替自己赎罪吧。”
若非她确定面前这个换了一副容貌的人,的的确确是她曾经的大小姐,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的。但,大小姐将二小姐护佑带大一场,便是只凭着她们之间那层亲密的血缘关系,二小姐行下如此恶行,也该心里愧疚坐立不安。对小少爷好,实是她赎罪的唯一途径。只是,她可有想过,只因她一时的贪念,致使小少爷幼年丧母,便是她再做什么亦是无法弥补她造成的一切。
“赎罪?”王卉凝冷笑一声,“她若是会赎罪,当初又如何会将我推入湖中。她用尽心机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对熙儿好,为的,也就是顺当地坐上这个文远候夫人之位。然而她想要的,又何止于此?便连候府偌大的家产,候爷的爵位,她都早已算计在内。”
她竟不知道,她费尽一切拉扯保护长大的,会是一头贪婪恶毒的“狼”!
“候府的家产和候爷的爵位?”紫衣喃喃重复了一句,下一瞬却是脸色刷地惨白,惊慌地望着王卉凝,“那她对小少爷……天哪,奴婢竟是将小少爷放在虎穴当中。”
勋贵家承袭爵位的莫不都是嫡长子,只要有小少爷在,二小姐便是再能干再会算计,也是绝对没法再生出一个嫡长子来的。她若是想自己的孩子承袭爵位,或是独占候府的家产,唯一的可能便是……
紫衣惨白着脸庞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双腿发软,想要急切地回去,竟是半天挪不开步子,王卉凝感激地一把拉住她,安慰地对她摇头道:“紫衣,你先不必如此担忧。此刻熙儿是她向老夫人和候爷邀宠的最好工具,在她无法确定自己头一胎一定能产下男婴之前,暂时还不会危及熙儿的生命。”
虽是如此劝慰着紫衣,然而她之所以决定向紫衣摊牌揭穿自己的身份,还是害怕有个万一。万一秦含霜仗着有了身孕不想借助熙儿邀宠,或是打算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熙儿是她前世唯一的骨肉,她如何也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险。
“可万一她……”紫衣的脸色依旧难看,抓着王卉凝道,“姨娘,您快想想办法,若是能把小少爷要到这儿来,小少爷就能彻底安全了。”
“我何尝不想!”王卉凝心头酸涩难当,眸中泪光闪烁,接着却是面色坚定,“我这次回府的目的,便是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将熙儿安全地从秦含霜的身边带离。只是,我还需要些时间。”
说完,她拉着紫衣的手,恳切地道:“我今日特意让飘雪把你唤来,便是叮嘱你一定要提防她对熙儿下手……”
“谁,是谁在那儿?”屋后忽然传来的白芍的声音令王卉凝和紫衣同时大惊失色,紫衣心头一沉,急急地看向王卉凝,极小声地道:“小姐,奴婢方才进院时碰到的那丫环昨日曾被二小姐叫到清月阁去过,会不会是她在那儿偷听?”
秦含霜将那丫环叫去,无非是让她监视或是为难王卉凝。原本紫衣处在秦含霜一边儿,自是对此事不会放在心上,此时知道了真相,想到后却是替王卉凝担心。
王卉凝眉头紧蹙,眸光冷寒。紫衣说的那丫环除了茉莉再无旁人。若真是茉莉有意偷听,却又将她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初入凝香阁时见到茉莉,看着她的长相,王卉凝便对她没有丝毫信任感。对于她听命于秦含霜并不意外。但方才她同紫衣说的许多话,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谁又能保证茉莉刻意之下不会听到。如果茉莉听了去告诉秦含霜,她哪里还能抓到秦含霜的把柄,再想要翻身怕是就难了。而她的真正身份,便是连飘雪尚且不知。若是被茉莉听了去,再告诉其他人,必然在府内掀起轩然大波,搞不好明日便会有人来府里捉妖除怪。
“谁?快出来!”飘雪冷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回答她的却是一声猫叫声,“喵!”
“飘雪姐姐,像是一只猫。”屋外传来白芍的驱赶声,“飘雪姐姐你看,这不是小黑吗?”
猫?王卉凝的眸光闪了闪,心中仍存着怀疑,转身对着紫衣将声音压得更低,叮嘱道:“你先回清月阁吧。我方才所言,你一定要放在心底,切不可在面上表露半分,更不可让紫兰或是其他人知道。平时便是提防亦不可做得太过,否则便极易引得她起疑。”
也正是她瞅准了紫衣善隐忍沉稳的性子,才敢把真相告诉她。若是换成紫兰,她却是不敢轻易开口言明的。
“嗯,奴婢一定保护好小少爷。”紫衣应着点了点头,看着王卉凝又禁不住泪水长流,“小姐,奴婢却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服侍您了。您需要奴婢做什么的时候,便让人去说一声便是了。”
王卉凝缓缓地点头:“嗯,我正想寻机见一见碧纹,到时少不得你在暗地里出些力。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想好了,再让飘雪告诉你。你先回去,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会引她起疑。另外,”她望了一眼屋外,接着道,“若是茉莉今日去了清月阁,你多留心些。”
说完,她又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紫衣,将自己的用意简略地同紫衣说了一下。
紫衣双眼通红,心里舍不得这曾生死相离了数月的自家主子,听了她的话却还是赶紧出了屋子,心里又将自己来时便已想好了的措辞在心里完善了一遍,以防秦含霜问起时好应对。
望着紫衣缓步前行的稳重背影,王卉凝心中再次涌出的是欣慰与感激。紫衣知道了真相后,一定会格外注意熙儿,有了她的提防,秦含霜若想做什么,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收回心思听着外面飘雪与白芍的对话声,王卉凝的神情又不由得凝重起来。她迅速地转身将桌案上的画纸收好藏在袖中,坐在桌前神色冷凝地望着珠帘,等着飘雪进来。
以飘雪的谨慎,一定会确定是否真的只是一只猫藏在那儿。
不一会儿,飘雪独自走了进来,见桌上的茶水已凉,她先上前替王卉凝换了一盏茶。
忽然,伴着两声“喵喵”的猫叫声,一条黑影迅速地从屋外窜了进来,带得珠帘哗哗作响。它在珠帘边停下,两只黄色的琉璃般的眼睛无神地往屋内望了望,带些迟疑地缓缓走上前,却是一只右后腿瘸了的全身乌黑的大猫。
猫儿走到飘雪身边,呜咽着叫了一声后先是在她的脚边绕了个圈儿靠着她的脚蹭了几下,接着又一窜,来到了王卉凝的脚边,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嘴里不停地叫着:“喵!喵!”
王卉凝并不很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像这样瘸了腿儿毛色黯淡还有些脏的形容极像野猫的家伙就更不会喜欢了。但这只猫仰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像极了被遗弃的孩童,那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叫声,更是没来由地让人心头发软。
听白芍话中的意思,再看小黑对飘雪的亲密举动,王卉凝心里有些怀疑,这猫与以前的王姨娘是不是也很亲近?
“方才我屋后便只有它?”王卉凝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茶,望着黑猫,问道。黑猫听到她清莺的声音,却是欢快地轻喵了一声,身子一缩本欲纵身往上窜到桌上,下一瞬却是生生顿住。它抬起爪子挠了挠身上的毛发,似乎竟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很脏,巴巴地在王卉凝的脚边躺了下来,半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了前腿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