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蒲此番出言让乔绿衣提防江木端,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而乔绿衣在听完那句话后,下意识地对他露出的敌意,却是让他的心里感到了深深的怅然与失落。
临走之前,他只留给了乔绿衣一句话:“当初在眉君山劫杀你的那向个刺客,并非是天朝人,而是南朝的死士。”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乔绿衣在听完这句话后,却是一个站立不稳,脚下跄踉着跌坐在了石凳上。
南朝的死士?!
南朝的……是谁的死士?!
谁的?
江木端的?
否则何林蒲何必要特地提醒她提防江木端?
可若真是他的,真是他的……那她……
她的脑子陷入混沌,浑浑噩噩地想不明白。望着何林蒲离开的方她,她忽然起身追过去,不论如何她也得让何林蒲将话说个明白。
但是就在她刚走到二门的时候,忽然有大总管引着宫中小内侍急匆匆地往乔老公爷的外书房跑。看到内侍慌乱的面容,她心内因为江木端而引起的混乱,立刻如被刀剑劈开了一般,瞬间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她拉过大总管问:“怎么回事?”
大总管摇头,“说是要急见国公爷。”
乔绿衣点了点头,不再耽搁,跟着就往外书房去。只看这小内侍着急忙慌的模样,只怕是宫里的太后不大好了。
外书房里正好何林蒲也在,小内侍只来得及向乔老公爷粗粗施了一礼,就急急地压低了嗓音,凝重地道:“半个时辰前,太后险些遭人行刺。皇后急命国公爷和何大人入宫。”
这句话不啻于石破天惊,在场的除了小内侍外,余下三人都大吃了一惊。乔老公爷立刻扬声叫:“给老子备马!”之后急匆匆出了外书房。
小内侍见皇后的口喻已传到,也告辞,随着乔老公爷回宫。
只何林蒲在离开前嘱咐仿佛已经惊呆了的乔绿衣:“你好好留在府里,不要出门,哪里都不要去。等你爹回来。”
乔绿衣一把抓住他,一连声地问:“这个小内侍我为什么没有见过?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入宫千万小心。”
何林蒲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放心吧,他确实是皇**里的内侍,多替皇后出入何府。再说了,宫里有皇后坐镇,不会出事的。”
说完,也急匆匆地离开。
乔绿衣一个人留在外书房,她忽然如脱力一般,用手搭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太后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会遇刺?
先不去想是谁对太后下的手,她只想太后死后谁得益最多。
不用说,自然是何府。
如今宫里因皇帝心性犹如幼童,除皇后外,得封的妃嫔并不多,四妃之中仅封一淑妃,九嫔更是只封了三人,其余诸位皆是空缺;而余下得封的十余位宫嫔,或婕妤、或美人、或才人,位份皆是低微。就算是是育有皇子或皇女,也都因其生母位份低微而不足以为惧。
所以,如今整个前朝在乔老公爷的掌握之中,而**,在太后病重后,则完全是由皇后一手掌握。只要太后一死,皇后统摄六宫,立刻就成了与皇帝最亲近、也最能拿捏皇帝的人。
并非是乔绿衣怀疑皇后,而是如今整个宫里除太后与皇帝之外,已经是她一人独大。到了那时,那乔国公府就再也不可能是天朝第一外戚了,取而代之的必然是何家。如此看来,最有嫌疑刺杀太后的人,就成了皇后。但是如果换成是太后在身体康健的时候被行刺,或者她还真就会相信是皇后所为。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不信。不要说皇后不会,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太后下手。
因为显见太后已经时日无多,而皇后的未来却还有很长,这个时候她已经是**第一人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刺杀一个病重的太后?她反手抓着身后石青色绣金线撒花的椅搭,来来回回地扣搓着,恨不能将这椅搭给扣个洞出来。
既然不是皇后,那么对太后下手的还会是谁?一个已经重病到人事不知的太后,还会有谁如此迫不急待地对她下手?对她下手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之前对于皇后的猜测,她心中森然一凛,猛然坐直了身体。
莫非是嫁祸?!让有着最亲密联盟的乔、何两家反目,然后再坐收渔翁?这样的猜测,她越想可能性越大。
想到这里,她忽然火从心头起,狠狠锤了一下扶手,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人。
这时书房外有仆从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小:“小公爷,您的晚饭已备好,您看您是要在哪里用饭?”
乔绿衣顿时更加恼火,“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顿不吃饿不死老子!”
仆从脑袋一缩,不敢再招惹她。
但是过了不一会儿,却又从头口露了个头,苦着脸低唤一声:“小公爷……”
思路几次三番被打断,乔绿衣想也不想,一把抓起高几上的茶碗就狠狠地砸了过去,“叫什么叫,老子还没死呢!”
这仆从不像生财,知道该怎么躲避挨打,眼见茶碗对着自己飞过来,就只敢直愣愣看着它落到自己身上,然后顶着湿淋淋的衣服跪下来,“小的不敢打扰您,实在是荣景侯登门拜访,已被大总管迎去的了小花厅。”
乔绿衣正满心恼怒,听到江木端这个名字,忽然就怔了一怔。不期然的脑子里又想起何林蒲的告诫提醒。叹了口气,起身前往小花厅。
小花厅里,江木端端坐品茗,一旁有大总管相陪。见乔绿衣到了,大总管起身告退,乔绿衣挥退了屋内服侍的丫鬟,在他面前坐下。
“今日才见了面,怎么又来了?”
就见江木端有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方才路过邯郸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见见你,所以就想也不想地登了门,等自己明白过来,就已经身在你府里了……”
乔绿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听着他虽然略带无措,但仍旧声音沉稳淡定的声音,深黑的眼眸坦然无伪,里面只有一片深深的情意。这样的眼神,要么他是真的出自真心,要么就是真的……,可是她却又想不出如果他真不是出自真心,那她又该要怎么办?
江木端似乎是看出了她心底的惶然,和与之前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忽然就起身坐到了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你怎么了?早些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他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乔绿衣的心头一颤,原本下意识地就想要甩开了,但是手指抖了抖,却终究没有甩脱他,就这样任由他握着。
过了许久,她忽然低低地问了一句:“江木端,你是真心的吗?”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显然江木端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低低地笑起来,道:“如果不是真心的,我又怎敢招惹你?要知道,乔国公府的小公爷可不是个能随意任人招惹的。”
乔绿衣点了点头,抬眸静静地与他对视,然后沉静地开口道:“江木端,你要记得你的话,你要是敢怀有别的目的骗我,我是必定不会饶过你。”
江木端看着她在灯光下微微泛白的嘴唇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竟不自觉地升起了一种柔柔地疼痛。城然,从古至今,美丽而苍白的女子向来都是最惹人怜爱的。但是在此之前,他却从来不认为乔绿衣也在这之列,在他的心中,她是明艳的、张扬的,是一种舍我其谁的霸道与张狂。可是此刻看着她的眼睛,和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抹不自信与怀疑,还有许多其它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东西,他的心忽然就疼了起来,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我对你,从来出自真心。”
听了他这样似乎是立誓一般的话,乔绿衣微微地笑了起来。她将何林蒲的提点与告诫暂时抛到了脑后,只是望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露出甜蜜地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江木端,我是从来容不下欺骗的。只要你不欺骗我,我自然就不会疑你。”
江木端笑,“你尽可去怀疑,我不在乎。”
乔绿衣也笑,“只要你问心无愧。”
太子的事、太后的事还有何澹月的事,已经让她有了精疲力尽之感了,她是真的无法,也不想再去分心想江木端的真心几何了。何林蒲让她与江木端说话留三分,但是这一刻,她却只想要与他将话摊开了来说。哪怕江木端是真的骗了她,哪怕她这样的话会引起江木端的提防,她与不想要在这一刻再与他斗心眼。
因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城府极深人,接近她也真的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么不论她是不是要提防他,何时开始提防他,结果也都是会是一个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