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果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是乔绿衣却不惊不怒,只是挑唇笑了笑,同样站起来直视太子,笑问:“太子此言何意?”
太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乔绿衣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但是见她仍旧是一副不惊不躁的模样,又忍不住冷笑,上前一步凑近她,略略转低了声音,“你果然是个能装的。怎么,还非要我亲自扒了你的这身皮不可?”
乔绿衣想起此人此前的种种作为,心里自然明白,他这个时候点出这件事情出来,必然是有所图谋。再联想到父亲一早进宫面见太后,只怕是太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个时候诏她到太子府,并戳穿她的身份,想以此做为威胁,胁迫乔国公府不敢轻易动他这个太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起来,虽然面色神态仍旧很是恭敬,但是看向太子的目光却带了些嘲讽,“我的这身皮,太子要扒,尽可扒去,我自然不敢说什么。满燕京不缺精明人,能瞅得出我本来面目的人也不在少数,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着能瞒多久。您要是替我扒了,我反而谢您,省得我自己麻烦。”
虽然满京城的人都称她是“小公爷”,但到底是还没有请封,她也并非御封的乔国府世子,所以算不上欺君之罪。她女扮男装这事就算是捅出去,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充其量也不过是丢了乔国公府和她自己的脸面而已。如今既然太子拿这件事来威胁她了,那她就是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她倒是看看,这太子能奈她何?
太子冷笑,“你就没想过乔国公欺上瞒下的欺君之罪?”
乔绿衣道:“皇上要是因些而治我爹的大不敬之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身为臣下,领命便是。”
太子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那我现在就治你的罪!”
乔绿衣立刻下跪,她躬身伏地,不亢不卑地扬声道:“不知太子要治次诏什么罪名?”
太子咬牙,“大不敬之罪!”
乔绿衣并不起身,而是跪在地上,立刻反问:“次诏何时有不敬?”
太子面带狰狞,“此时不敬!”
抬头望着太子脸上顿显的杀机,乔绿衣回想起眉君山上自己的那一场凶险,忍不住紧了紧遮在衣袖里的拳头。但是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愤怒,脸上又扬起了微笑,“看来太子今日是非要治次诏的罪不可了?”
太子冷笑,“我想治你的罪还不容易?满京城去打听打听,你欺男霸女,寻衅滋事,惹出来的祸端还少吗?不过是旁人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不愿动你罢了。”
乔绿衣微微一笑,继尔伏身,“太子要治次诏的罪,次诏无话可说。自然是任由太子殿下发落。”
她伏了身,却并没有看到太子在听到她这句话以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乔绿衣长了一身的反骨,你越是让她往东,她就偏要往西,谁都拿她没办法。这一点太子自然是清楚的,他原也没有打算能让她害怕,只不过是想着激怒她罢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急不怒,这摆出了一副杀剐随意的浑不吝的姿态。
这一下,反倒是让他为难了。
不要说乔绿衣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算她真的犯下了,要怎样惩处她,那也是要由皇帝与太后来决定的,而不是他这个空有其名的太子能动得了的。
想到这里,他知道他是不能再跟她强硬下去的。于是他立刻就软了姿态,面带微笑,弯腰扶起了乔绿衣,道:“治罪的话不过是说说便罢,我又岂能真的治了你的罪?你是太后的亲侄儿,我是太后的亲皇孙,你我算起来却是实实在在的表亲,论起来,我还应唤你一声表……”他故意顿了一顿,加重了后面的字眼,“表兄呢!”
乔绿衣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随着太子的变脸,她也随即面上堆满了笑,谦恭地道:“太子折杀次诏了,臣下怎敢与太子称兄道弟。”
太子之所以能够最终在众皇子的嫡遮这争中胜出,虽然背后少不了沈家的助力,但最终做决定的却还是太后和乔、何两家外戚。所以这些年太子也一直是有意亲近着乔国公府,但奈何乔老公爷与他并没有舅甥之情,彼此往一也多是客客气气的,更多的却是君臣之礼,让太子想亲近,也无从下手。
方才他对乔绿衣这一扬一抑的做法,可谓是翻脸极快,这让乔绿衣愈加的防备他更甚,自然是不肯轻易接受他的示好。
眼见乔绿衣越发的油盐不浸,这让太子心里愈加的烦躁起来,他负手背身,冷淡地说了一句:“我叫你来也不过是闲话几句家常,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又变脸了。乔绿衣暗自冷笑,果然是个比她更会翻脸不认人的!躬身施礼,“次诏告退。”后退两步,转身向外走去。
但是还没容她走出殿门,太子的声音却又自身后响起,“但是,你也要小心了。”
乔绿衣回头笑,“不劳太子殿下为次诏操心了。”说罢,拂袖离开。
她知道他要她小说,是指她的身份。虽然她说得满不在乎,要是真给捅出来了,也确实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乔国公府和乔老公爷的声名却难免会跟着受损,或许还会遭殃。
只是这些她心里明白就好,跟太子就免谈了。
离开太子府,仍旧是由张伯利亲自送她到宫门外,但是却在他扶着乔绿衣上马车的时候,乔绿衣对着他的胸口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混账的东西,哪个要你来扶老子上马车,凭你也配!”
张伯利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在乔绿衣的脚尖踹向他的胸口的时候,张伯利的眼睛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丝的锐利之光,但是瞬间却又掩盖了下来,他顺着乔绿衣的力道倒在地上,面上的神色变成了茫然与不解。
也是,乔绿衣来的时候与他客客气气,言语间也并没有太多的盛张之姿,但是却在离开的时候翻脸无情,暴戾之色顿显。这一突然变故,不要说是张伯利与宫门口的侍卫,就是生财也给吓了一跳,失声叫了一声,“小公爷!”
乔绿衣身姿利落地跳上马车,对着生财嚷了一声,“叫什么叫,没见过老子打人啊!”然后手持马鞭在车夫身上抽了一鞭子,“还等什么,给爷走着!”
待生财手脚并用地爬上来,马车缓缓驶离太子府。乔绿衣靠着窗牗掀开绡丝纱帘,对着狼狈起身的张伯利狠狠呸出一口唾沫,将张伯利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奴仆终归是奴仆,是说破了大天也改不了的身份!”
生财看着就翕了翕嘴角,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终究是太子身旁最得力的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您此番得罪了他,只怕将来……”话说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但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但乔绿衣却不这样认为,虽然对于太子的将来,一切尚未可知。也这个张伯利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买凶杀她的,抑或者是她确实曾得罪过他,让他对她心怀愤恨,以至想要杀她以泄愤。这些她都可以不管。但是有一点,既然对她起杀心,不管结果如何,这个人也都是不能再留了的,她不可能再容这样的一个能威胁到她自身安危的人还活着。
不管是太子还是张伯利,她容下了他们,就等于是容不下她自己。
回到乔国公府,乔老公爷已经回来,在外书房里等着她。她下了马车直奔外书房,见了乔老公爷第一句话就是:“爹,怎么样?”
没想到乔老公爷却反问她一句:“什么怎么样?”
乔绿衣怔了怔,道:“您跟太后谈得怎么样啊。”
乔老公爷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太后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我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对于乔老公爷的回答,乔绿衣有些茫然,“那……那太子的事……”
乔老公爷看着她的模样就皱起了眉,面色微凝,望着她冷冷地道:“你进来先问事情结果,却没有问过太后身体如何;没有想过以太后如今的身体状况,可还能承受得起废太子这么大的一件事;你更没有想过皇后愿不愿意答应,何家愿不愿意答应!这些事情都没有弄个清楚明白,你问我和太后谈得怎么样,又有什么用?”
乔绿衣没有想到她一句问话竟招来乔老公爷这样的一场愤怒,颇有些无措。她不明白,昨天还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乔老公爷进了一趟宫,回来就全然变了态度?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爹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了?”
乔老公爷长叹一声,仰靠在椅背上,“太后的身子骨,怕是撑不长了……”
乔绿衣心头一震。太后是乔家的支柱,虽然皇帝多对乔老公爷言听计从,但如果太后真的去了,那跟皇帝最亲近的,除了皇后就是太子了。到时候乔、何两家的关系还能否像现在这样紧密无间?
一切都未可知。
她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那……那可怎么办?”
不是她只顾自家安危心里没有太后,而事实上是太后的身子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不行了,这一年来也不过是一直在用药吊命而已。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太子尚未表现得如现在这般的太过急近,一切都似乎还在乔老公爷的掌控之中而已。而今太子的态度却已是让他们父女不得不防。
乔老公爷却答非所问,“太子诏你去干什么?”
说起这些,乔绿衣面色微凝,“他似乎很早就察觉了我是女扮男装,而且对于我们有心废太子的事也有所察觉,被他以识破我的身份相威胁,但他又没有说他想要威胁我来做什么。”
乔老公爷又问:“他待你态度如何?”
乔绿衣想了想,道:“先礼后兵,软硬兼施。”
“可曾语言试探你什么?”
乔绿衣皱眉想了想,摇头,“除了问了杨时和李芜娘的事外,其余倒是没有多试探我什么。以爹看来,他想干什么?”
乔老公爷听了她的话眉峰动了动,似是若有所思,但过了一时,还是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他能干什么?不过是图穷匕现,狗急跳墙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