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濮晨旭。濮晨旭如天神一般的降临到方净翘眼前后,一句话都没说,只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拉着她兜兜转转,东走西颠。走进那间招待所,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事不凑巧,方净翘和濮晨旭也只能在那个标准两人间里凑合一晚。方净翘环视了一下,虽然是简陋的设施,倒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服务员走后,沉默降临在了方净翘和濮晨旭之间,也降临在了这个房间。
方净翘默然不语的看着濮晨旭,依然是那样浓浓的眉毛,依然是那样深深的酒窝,连那两道弧线,也依然是漂亮如旧。改变的是那对深邃的眸子,比以前更深沉,更能撼动人心。她望着,深情而专注的望着。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涌动着万语千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濮晨旭呢?自踏入这间房,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方净翘。室内,屋顶上亮着一盏橘黄的灯,她那小小的,梦似的脸庞就笼罩在这片幽光之下,焕发着一个少女的梦和火一样的光彩。眼睛清亮,宛如曙色未临前的晨星。他怔怔的对她凝望,她也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儿迎视着他。
沉默继续持续着。这样的沉默比言语更能让人呼吸急促。濮晨旭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猛击着,击得他头晕晕,目涔涔,击得他冲动大过了理智。他骤然把方净翘拥进了怀里,一张火热的嘴唇带着渴盼的甜蜜、带着贪婪的甜蜜、带着疯狂的甜蜜、带着霸道的甜蜜去吻她。她情不自己的,一心一意的,全心祈盼的来接受这个吻。她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整个身体都贴在了他的胸怀里。在这一刻,他们心里没有异样的眼光,没有纷纷扰扰的闲话。在这一刻,他们心里只有对方,只有对彼此的奉献。在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也是苦涩的。因为这一吻,是他们从老天那儿偷来的。这个吻很长,长的都到了地老天荒;这个吻很缠绵,缠绵的如同一池温水,淹没了濮晨旭,也淹没了方净翘。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濮晨旭慢慢的抬起了头。他把方净翘那小小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把她那纤小的身子紧紧地拥在了自己宽阔的胸怀里。濮晨旭的眼光无意识的落在墙壁上,他开了口,声音是颤栗而忍耐的。
“净翘,你知道我多想要你吗?你知道我刚刚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吗?”
方净翘没有动,微笑着,仿着他,说:
“晨旭,你知道我多想给你吗?你知道我刚刚都有了强行占有的冲动吗?”她又微微一笑,接着说:“可是,我们谁都不能那么做。因为我们谁也不忍去伤害那个毫无过错的,十全十美的杨滟清。”
“看来我们还不够太坏。”濮晨旭说。“可是为什么别人会把我们说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方净翘离开了濮晨旭的怀抱,她转了个身坐到了床上。低着头说:
“不,我已经坏的透顶,因为我天天都在想着她的丈夫。”
方净翘的话叫濮晨旭怔了一下。他顿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双腿半跪着。眼睛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么,她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她的丈夫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另一个女孩儿。我们两个是不是都该下地狱?”
“如果能跟你同时死去,就是下地狱我也愿意。只可惜‘与你共死’也只是我的黄粱一梦罢了。在那条黄泉路上,这辈子都注定将是我孤零零的一人走过。”方净翘幽幽的说。
濮晨旭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站起身,与方净翘并排坐着。捧起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他认真的看着她,认真的问:
“净翘,你爱我吗?”
方净翘瞪着濮晨旭,迷惑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
“还用问吗?”
“是的要问。因为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净翘,你爱我吗?”濮晨旭固执的。
“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夜夜无眠;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对月长叹;如果不爱你,就不会期盼梦里相见;如果不爱你,就不会被那些谣言伤的落荒而逃。我何止爱你,我爱你爱到了血液里,爱你爱到了骨髓里。晨旭,你还要问吗?”方净翘看着濮晨旭问。
“那么,我现在突然死去,你会怎样?”濮晨旭又问。
“你胡说八道什么。”方净翘轻喊。
“回答我。”
“我会随你而去。”方净翘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净翘,想想你自己就知道我的感受了。”濮晨旭握着她的手极其的正色。“净翘,如果你现在死了,我不会去自杀,因为我是个男人。但是,我想我必定会疯癫。
方净翘心里恍然。
“你怎么知道我这次是出来寻死的。”方净翘低低的问。
“我看了你留下的那封信。”濮晨旭说。“你死了,我疯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是把我们给解脱了。我们是解脱了,可你想过我们的家人吗?他们会怎样?会活得开心吗?”濮晨旭停了一下。“我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太快乐,因为我们失去了我们最想要的。走下去,或许会是一路痛苦。但是净翘,我不悲哀,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看到让我毕生都会念念不忘的你。没有了你,才是我最大的悲哀。净翘,你懂吗?”
“我懂。”方净翘含着泪,点着头。
“那么……”
方净翘用手捂住了濮晨旭的嘴巴,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有做傻事的念头了。我也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不论你走到那里,我都会找得到。”濮晨旭满满自信。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滩?”方净翘问。
“凭我对你的了解,凭我的直觉,凭老天对我的怜悯。”濮晨旭说。
“我们明天就回吧。”方净翘又说。
“好。”濮晨旭答道。
“回去了,我们都好好过日子。我不再想你,你也不要再想我了。你该想想你妻子,我也该……我也该寻找我……我未来的丈夫了。”方净翘的眉头打成了结,把头低的低低的,就是不敢看濮晨旭。
濮晨旭也皱紧了眉毛,他死盯着方净翘,喘着粗气,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好。”
方净翘的离家出走,前后也就三天。濮晨旭把方净翘只送到方家门口就悄悄的离开了。他知道,那个家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方净翘回来了,方家人拥抱在一起,个个热泪盈眶,场面那叫一个感人。方净翘看着父母,两位老人的白发又添了不少,似乎是一夜之间,他们都又老了一万岁。这种情景,方净翘的心里涌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一遍又一遍的懊悔,自责。而方之翊夫妇,方净暄方净晖则是轮番的安慰。
对于方净翘离家出走这件事,不知道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这件事在村里不仅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居然连一点儿的小风小雨都没有飘出。不但如此,人们好像在一瞬间把方净翘这个人忘了个干干净净,仿若她根本不曾存在似地。没有了围堵,没有了异样眼光,没有了诅咒与批判。就连背后的指指点点也在三五天里消失的没了踪迹。大有一种,有人在指挥一般。人与人之间,又变得和蔼可亲了,邻里相处又都恢复到了和谐状态。于是,曾经那段尴尬、挣扎、困难的日子……就这样没有由头的成为了过去式。
流光飞逝,冬去春来。季节见证着青春的岁月,而大自然也在不断的书写着生命的轮回。三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转眼即逝。这三个月里,方家迎来了两件大喜事,一是白蕙怀孕有喜,二是方净晖和梁恬恬喜结良缘。因为婚房设在了方净翘的房间,所以风水轮流转,这次方净翘下榻到了那间杂物间。花溪村办喜事有“防属相”的说法,也就是说与新娘子属相相克的结婚当天不能见面。方净翘恰恰相克,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去了绿幽园。她之所以这么的干脆,也是为了躲避濮晨旭。方净晖结婚,濮家人自然要全体出动,就像濮晨旭结婚,方家人齐齐报到是一样的。三个月来她与濮晨旭都刻意的躲避着,未见一面。她不想打破眼前的风平浪静,也不想搅乱自己慢慢平静的心湖。
但是这三个月方净翘也没闲着,她的生活很有规律:吃饭、睡觉、上班、相亲。一个连一个,连续不断的媒婆几乎踩平了他们家的门槛。方净翘就纳了闷,自己又不是什么美貌如仙,倾国倾城的人物;又没有值得人人羡慕的高学历。怎么就惹得那些个媒婆们死抓着不放。更纳闷的是,她的“生意”还出奇的好,有时候一天内就要见上两三个。方之翊夫妇欣喜不已,女儿大了有人上门说亲自是好事。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决定,也是花溪村的正统。只是,苦了方净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