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晨旭直奔文秀桥,他知道方净翘在那儿,他肯定,是因为他了解。濮晨旭目视着前方,心里眼里全都流荡着愉悦的色彩。多日来的未见之苦,相思之痛都在这一刻慢慢飘散。濮晨旭赶到文秀桥时,方净翘还是如一根木桩一般,坐在那儿动也不动。濮晨旭“哧”的停住了摩托车,尖锐的刹车声都未能惊动她。显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时她的思想应该是畅游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吧?她的唇边都带着愉快的笑呢。濮晨旭把摩托车停好,脱下雨衣搭在了车把上,走近了方净翘。他看着她,一张小脸绯红,像喝醉了酒。清丽双眉,如星双眸,时眨时眯,闪烁着陶醉的幽光。濮晨旭蹲下身子靠近她,她都浑然未觉。他低唤着:
净翘!”
濮晨旭连着唤了两声,方净翘才缓缓抬起头,她看着濮晨旭,没有惊讶,没有惊奇,没有惊喜。一对梦幻的眼睛里带着朦朦胧胧的醉意,恍恍惚惚的注视着他。她嘴角边上的那个笑,依旧没有脱落,这张发着异样光彩的脸庞,震慑了濮晨旭。他默默地盯着她,都无法说话了。他不说,她不动,他们就这样对峙着。好半天,方净翘才轻声柔语的说:
“晨旭,好美啊!”
濮晨旭一愣,不明白的问:
“什么东西好美?”
方净翘的笑意加深了,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继续梦似地停留在他的脸上。听他这么一问,忍不住轻轻的笑出了声。声音很甜,甜的如蜜。她嘴里呢呢哝哝的说:
“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好美啊!那些清晨,那些黄昏,那些彩霞,那些小雨蒙蒙,那些止不住的笑,那些说不完的话……怎么就那么的美呢?哦,还有小时候,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这一切也很美呢!”
方净翘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脚下一滑,紧向后退了两步,濮晨旭急忙扶住了她,她没有摔倒靠在了木栏杆上。眼光迷迷蒙蒙的看着云天深处,然后摇摇晃晃的向前跨着步子。像曹植作‘七步诗’那样走一步念一句:
曾一起踏遍红尘路,
曾一起并肩看彩霞,
曾一起追赶沉落的太阳,
曾一起快乐相伴竹林间。
秋霜已过,冬风乍起。
方净翘一边念着一边转过了身,脸上不再是那种笑态可掬的模样,她的脸苍白着,一副失落感。她继续念着:
回首一望,曾经已过。
一起走过的日子难找回!难找回!
濮晨旭死死地盯着她,方净翘眼神迷离,神思飘忽,就像一个梦游的孩子,毫无方向感。濮晨旭双手握着她的肩头,极力的想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努力几次都失败了。他皱紧眉头,感到了摧心摧肝的疼。濮晨旭及至怜惜的轻喊:
“净翘!净翘!”
方净翘脑海里滑过了一道光,她凝视着濮晨旭的眼睛。突然,她眼睛里闪出了一丝喜悦,好似刚刚认出他一样。她苦苦一笑,软绵绵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晨旭,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怎么了?什么不是我?”濮晨旭问。
“其实,我挺害怕那些谣言的,害怕村里人的诋毁。它们就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刺向我,刺得我好痛。不过还好,他们嘲笑的是我,诋毁的是我,臭排的还是我。只要他们不往你身上泼一点点脏水,那怕他们说我是水性杨花,淫|荡风|流,我都毫无所谓。只要你好好地,这些我都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你那么的好,好的就像电视剧里的皇子,好的就像童话书里的王子,好的简直就是毫无瑕疵。如此美好的你,怎能让一无是处的我给玷污了。”
方净翘无奈的叹着气,自言自语的又说了起来。
“老话说得好:是你的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虽然我们前一阵子天天腻在一起,可是我仍然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你就像我掌心里的沙,我越想攥紧,你却流失的越快,直至不剩分毫。其实,村里的婶婶大妈们说的也对,说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懒蛤蟆吃到了天鹅肉。老天爷都把你这只‘白天鹅’给了我了,我居然还不知足的去勾|三搭四。结果就是,你这只‘白天鹅’飞了,被我勾|搭上的有钱主也跑了。这叫什么?”方净翘转过来半眯缝着眼睛,看着濮晨旭问。可是她没有等濮晨旭的答案,而是自问自答。她伸着一只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一字一顿的说:“这就叫做:自-作-自-受,活——该。”最后这两个字,她拉着长长地尾音。
濮晨旭的心在泣血,他痛楚的喊:
“净翘……”
方净翘把手指放在唇边,“嘘”着声,止住了濮晨旭要说的话。她哀伤而又谦卑的说:
“别说话,听我说。自古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就连歌里都唱着,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你和你太太,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站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人家家世又好,学历又高。村里人还拿我们作比较,说你太太是个金疙瘩,说我是一根狗尾巴草。其实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来,还用得着比?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你太太。你和你太太结婚,我也没什么好气愤的,也没资格气愤什么。就是啊,管不住心里的那份嫉妒。你说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这儿还喜滋滋的做着美梦,想着跟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呢。可是老天爷却让你成了别人的丈夫?”方净翘手指着天空,气愤难平的说:“这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分明就是拿我当傻子耍嘛?”方净翘看着雾蒙蒙的天,气愤一叹,接着又说:“楚垚男问我,爱情有先来后到吗?我回答他有。唉,看来这先来后到的说法,在我这儿有,在你那儿没有。你说那么漂亮的女孩儿,天天在你眼前晃悠,谁不心动?谁不想据为己有?抱着美玉的感觉,怎么也比抱着土疙瘩的感觉好的没影了吧?”
濮晨旭默默地瞅着方净翘,看她东倒西歪的念诗,听她语无伦次,自言自语的说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扭、痛楚。“你那么的好……”自己好吗?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理智的保护了杨滟清,却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村里人说的话有多难听他知道,她在承受着怎样的嘲讽他也知道。他给不了她安慰,给不了她保护,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渐憔悴。他的心怎能不疼。这时,濮晨旭再也忍不住,就一把把方净翘抱进怀里,把嘴唇温柔的盖在了方净翘的唇上。她的唇似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她的身体绵软的依靠在他的身上,簌簌的发着抖,她的手半握着,凉如冰块。濮晨旭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的吻停了下来,离开了她的唇。他看她,她的眉毛紧蹙,她的神情痛苦,她的脸颊似霞。濮晨旭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滚烫的能烫熟一颗鸡蛋。
“濮晨旭,你个瞎眼!你个混蛋!”
濮晨旭在心里咒骂着自己。他是该骂,他竟然没有发现她在发烧,在生病。濮晨旭横抱起方净翘,跑向摩托车。可是方净翘根本就坐不住。只要濮晨旭一离手,她那软塌塌的身体就向下载到,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濮晨旭最后弃摩托车于不顾,把雨衣往方净翘身上一披,直接抱着向花溪村跑去。
方家客厅里,方净暄夫妇,和方净晖无声无息的坐着。方之翊背着双手,在地上转着圈子。方太太则站在门口,正伸着脖子张望。一张张脸上,全都是铺满了焦急。直到看到和濮晨旭一起回来的方净翘,都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濮晨旭抱着昏迷不醒的方净翘,直闯方家。他站在方家客厅里,怀抱着方净翘,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
“净翘……净翘病了。她……她在……她在发烧。”
平静的客厅里立刻忙乱起来。方净暄赶紧上前从濮晨旭手里接过了方净翘,然后向她的房间走去。
“我去找医生。”方净晖喊着跑了出去。
方太太和白蕙急匆匆的跟着方净暄一起走进了方净翘的房间里。先是把她身上的湿湿的衣服脱掉,然后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找被子,最后把方净翘包裹的严严实实。濮晨旭本能的向前跨出步子,他想跟过去,方之翊却横挡住了他。方之翊看着濮晨旭,似笑非笑,不温不火的说:
“晨旭,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省的你爸妈和你媳妇惦记。晨旭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已经结了婚,这丑儿的事,往后你也少掺和吧。现在丑儿的情形是什么样的,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你和丑儿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这样对你,对丑儿都好,你说是不是?”
濮晨旭一怔。他明白方之翊的意思,所以他没有强行进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的回了一句“好。”就能转身离开了方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