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予默坐在车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恩恩和小忧的房间,并不能看到对面紫央的房间。这个时候,她应该睡了吧?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一楼大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看到他的车子以后,她只顾着往前跑,忘记了脚下面还有门槛。
韩予默大吃一惊,急忙下车,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忧,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哥哥……妈妈……”
“妈妈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妈妈……”她一岁多的年纪,除了会喊妈妈,什么也不会说。
他摸摸她冰凉凉的小脚,抱着她就往楼上走,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恩恩的哭声,还有他喊妈妈的声音。
恩恩这孩子是从来不哭的,只有一次,是他们父子相认的时候。
韩予默进了房间,看到紫央昏迷不醒的,他脸色立刻变了,把小忧放到一旁的被窝里,去摸紫央的额头,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再摸摸鼻子,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他才稍稍放了一点心。“恩恩,不要哭,你妈妈没事,我们必须马上送你妈妈上医院。现在你去帮妹妹穿一下衣服和鞋子好吗?”
“好!”郁怀恩什么也没闹,抱起妹妹回房间穿鞋穿衣服。
紫央身上也还穿着睡衣,韩予默用最快的速度帮她换下了睡衣,穿上衣服,抱着她走出卧房时,恩恩和小忧也都穿好了衣服。他抱着紫央在前面走,恩恩拉着小忧在后面走。
幸好这些日子以来,他长长深夜开车上山,对于路早已经熟悉的不得了了。但车上毕竟还有两个孩子,他不能吓到孩子,以着最快最稳的速度往医院奔去……
“这都快烧到四十度了,你们怎么才把人给送来?还有感冒,发炎,最起码也都有两天以上了,先输两瓶点滴看看吧,退了烧人基本就该清醒了……”医生一边写病例开药,一边抬头看了看韩予默:“你是她什么人?”
“嗯,我是她丈夫。”韩予默没有迟疑的说。
“那你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好的!谢谢!”他又叮嘱了恩恩医生,要他看好妹妹,他就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小忧已经趴在他腿上睡着了,而恩恩估计也是太累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他端坐在椅子上,圆圆的小脑袋左一下右一下的晃着,睡得很不安稳,不过手臂却是紧紧的抱着妹妹的身子,以防她会摔下去。
韩予默安排了医院里最好一室一厅的豪华病房,里面厨房卫生间都有,还有两张双人床。把紫央安顿好以后,他又把两个孩子抱到另一张床上,给他们盖好被子,看着他们睡着以后,他才在紫央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直到看着她脸上那些不正常的潮红慢慢的退下去,摸摸她的额头,烧也退了,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看窗外,天已经亮了。
“予默……”软绵绵的两个字从她唇间溢出,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是他那张依旧俊逸却布满疲惫神色的脸庞,她讶异的睁大了眼睛:“予默,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先躺好,你要做什么?”他又扶着她躺下。
“恩恩和小忧……”
“还在睡。”他示意她看一旁的床铺。
她转过头看了看,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她才安下心来。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们,她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声的问:“你怎么会把我们送到医院来的?”
“那你呢?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他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自责,是心痛!难道,他只能在她和母亲之间选择一个吗?他在照顾母亲,她就连生病了,就不肯跟他说吗?他没办法想象,昨晚上,小忧就那样冲出来,如果不是他正好在楼下,她会遇到怎样的情况?
他真的不敢想象,也不敢跟她说,如果被她知道了,她大概会疯掉。
“不要再上山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安排你们住下来。”他说。
“其实,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生病了……”“但是只是一个意外,就足以吓坏恩恩和小忧了,他才多大?”他因为担忧,因为她所说的意外,让他口气难免硬了一些。
他是在怪她吗?
怪她没有把两个孩子照顾好,是吗?
紫央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她也没办法解释,没理由解释,因为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听着他责怪的语气,她心里还是一阵难受,眼眶也微微红了。
韩予默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紫央,我不是在怪你。”老天!他当然不是在怪她,他怪的是自己,竟然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郁紫央狠狠的咬了咬唇,好一会儿,她红着眼眶别过头,看着两个小家伙,低声的开口:“我听你的安排……”
他说的都对,恩恩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她没什么,她怎么能让恩恩和小忧面临恐惧呢?
“紫央?”
他小心翼翼的喊着她的名字,“紫央,你生气了吗?”
“没有。”她把眼泪擦进被子里去。
她没生气,真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软弱了。
她听从了他的安排,再一次住进了那一所拥有他们太多回忆的公寓。
并且,他还为他们安排了佣人,司机,厨子。
家里的一切,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只要她好好的养好自己的身体就够了。
他尽量的每个夜晚都回来陪她,自从她生了一场病之后,他没办法再避着她不见。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他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紫央的事情,总之,她没有再在他的面前提过紫央的名字。
只是,让他痛心的是,紫央并不快乐!她一点都不快乐!
几天之后,宁臻回来了,她知道紫央的情况之后,立刻去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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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央,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离开几天,你却生了一场病。”
“那不是你的错。”宁臻已经帮助她太多太多了。
“那你,你最终还是妥协了!”宁臻似乎很惋惜,“我还以为他愿意和你过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是愿意啊!可是他没有办法,我理解!”郁紫央云淡风轻的笑着。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快乐,她都必须装出一副笑脸来,她不能摆脸色给恩恩和小忧看,也不能给韩予默看,更不能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看。
“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她问宁臻。
“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宁臻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回去一趟,两天就能回来的,但是事情比较复杂,她的那个姐妹一直很依赖她,离了婚,心情相当的低落,她不得不多陪了她几天。只是没想到,紫央竟然大病了一场。
几天而已,就变了很多事情。
“如果你一个人在山上寂寞了,你就来这里小住几天吧!”就这么分开了,紫央真的很舍不得,宁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好姐妹。
“这里吗?很漂亮的房子!”宁臻望着这座简约而不失华丽的公寓,微微苦笑:“我怎么会觉得寂寞呢?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座笼子里出来!”她是那么那么的渴望自由啊!
“笼子?”真是一个再恰当不过的形容词。
是啊,笼子……
这几天,韩予默越来越晚归了。
紫央从来没有问过他在为什么事忙,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把自己的难处跟自己的女人说;所以她也从来对他没有任何要求。
深夜一点多的时候,他回到了家里,整栋房子里的灯都已经灭了。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在漆黑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好大一会儿。最近,母亲的病情相当的不稳定,他想要给她转更大的医院,找最具权威的医生,但是都被母亲拒绝了。
她说,她也该走了。
他不能不抽更多的时间来陪她。
对于紫央他们,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如果她责怪他,埋怨他,甚至要求些什么,他心里还能好过一点,但她就是什么都不说,还笑笑着跟他说,没关系,要他多休息休息……
紫央!
想到她说那话时的神情,那样的笑容,他就更加的心痛。为什么只想要对她好,却偏偏让她更不快乐?
他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其实,他没有回来,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只是不希望他看到她在等他,因而再给自己增添更多的压力。
她听得到他开门的声音,听得到他叹息的声音,也知道他在客厅里坐了多久,甚至,光听着他上楼的脚步声,她都能知道他今天有多么的疲惫。他的压力,不止是来自韩母的,不止来自她的,还有他自己给自己的。
感觉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那么怜惜,那么心痛,她不能再若无其事的“睡”下去了,便坐起了身,在漆黑的房间里,与他相视对望。
“我吵醒你了吗?”他柔声低问。
“没有。”她看看手机,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只问:“你在外面吃过饭了吗?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不用,我不是很饿。”他阻止了她要下床的举动,手臂轻轻的环上了她的腰,语气中喊着一丝希冀问:“告诉我,紫央,你是在等我吗?”
“你很在乎吗?”他希望她等他吗?
“我不希望你等我,因为我每天都不能确定我会几点回来,但是看不到你等,我会觉得,我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心痛的在她耳边低喃。
有时候,女人很依赖男人,但是更多时候,男人也是在依赖着女人的依赖生活。
郁紫央的心,因他的这句话,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不能不受震动,盈盈深情的凝望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快乐吗?”
“为什么?”有一刹那,他竟然不敢去触碰这答案。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把自己融进他怀里去了。躺在他的臂弯里,她用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在漆黑的夜幕中,她凝望着那双深邃如潭般的眼眸,轻声的、温柔的说:“我的不快乐,是因为我无法分担你的不快乐!”
他怎么会以为,他在她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呢?
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眼里就只有他;
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只有他;
就算这是一座监牢,她也愿意住进他的爱情监牢里去。
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也不需要他的任何感动,仰起头,送上自己的唇,借着这一吻,传达自己的感情。
她不怪他,不怨他,不恨他,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就够了。
好久好久,他才结束这漫长的一吻,用嘴唇轻轻的触碰她的面颊,带着一丝困惑去问:“紫央,你为什么不恨我?”
“这是什么问题?”他难道希望她恨他?
“我对你不够好,我没有实现我对你的承诺。”他说过,要带她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却把她从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世界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当中。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他没有违背对她的承诺,他曾经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没有实现,只因为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他的身份,不止是一个男人,不止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大公司的统领者,他有他的责任,包袱,和无奈。
“予默,你知道吗?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净土。”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到床上去了。
韩予默疑惑的望着她:
“虽然,无忧山上种着许多无忧树,无忧树上开着许多无忧花,可是,那是一个无忧乐园吗?每一个去那里的人,都是带着满腹的心事和烦恼去的,他们都以为,喝一杯忘忧茶,,就真的脱离烦恼了吗?不能的。真正的净土只在人们的心里,心无杂念,六根清净,就真的与世无争了。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样一个境界,没有了七情六欲,没有了爱恨情仇,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人们也就都尝不到了……”
“看来,你快成一个哲学家了!”韩予默被她的一番‘无忧论’搞得啼笑皆非,上了床去拥抱她:“那你的意思是,你甘愿和我一起上天入地吗?”
“我早就做了我的选择了,不是吗?”她对他微笑。
世界上,真的没有与世无争的生活吗?
或许有,但他知道,他的小女人不愿意给他增添更多更大的压力,所以她编了这样的一番“无忧论”来安慰他。
情难自已,他再一次深深的吻上她的唇,“紫央,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守在这样的我身边!”谢谢她,还没有对他感到绝望。
她倾尽自己一生情意,真挚而热烈的回应他这漫长销魂的一吻:“予默,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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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忧,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吃饭呢?”
一大早,紫央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女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两只小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小脸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韩予默和郁怀恩听到紫央的声音同时抬起头来,而韩予默就坐在她对面,一仰头就撞进了女儿的目光里,然后她对他嘻嘻一笑。
“小花痴,吃饭。”恩恩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恩恩,怎么可以打妹妹的头?”紫央拍了他一下,“坐过去和爸爸吃饭,妈妈来喂小忧。”
“不用了妈妈,我已经吃完了,我喂她就可以了。”郁怀恩这孩子,很懂得为妈妈分忧解劳。他拿起妹妹的小碗和小勺,盛了点汤在里面,每舀起一勺都会放到嘴边吹一吹,不烫了才送进妹妹嘴里。
有他在,真的为紫央省了不少心。
只是这次,小忧说什么都不让他喂了,一个劲的推他的手。紫央端过碗,在她面前坐下,耐心的问:“那妈妈来喂你,好不好?”
小丫头摇摇头,眼睛看向对面的韩予默。
“小忧想让爸爸喂吗?”紫央又问,小丫头点点头,嘴里依依呀呀的喊着爸爸。
“人家是大忙人,可没时间喂你吃饭。”恩恩不屑的撇了撇嘴。
韩予默堂堂一家之主,被儿子这样奚落,他简直是哭笑不得。接替了紫央手中的工作,对她道:“你去吃饭吧,我来喂她。”
小丫头不闹了,乖乖的让他喂。
临走的时候,紫央叮嘱他后天尽量早点回来,却没说后天是什么日子。
韩予默答应了她会早点回来,他也一直记着,但没想到,那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没能回来。而且,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事,染红了整个夏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