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夜挲铧当着我和明紫雪的面,侮辱夜甯熙。
从言语到行动,从尊严到身体。
更是狠狠地拿起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夜甯熙。
像是恨了几辈子的仇人一般。
夜甯熙却是一声不吭,咬紧了牙关,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几近发狂的夜挲铧,时不时地发出冷笑,却是使得夜挲铧更加地疯狂。
终于,夜甯熙的血衣被刮破,露出翻飞的肌肤,血肉模糊,红得触目惊心。
我担心明紫雪无法忍受,顶着夜挲铧的愤怒,提出了离开牢狱。
夜挲铧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似乎极为失望,极为心痛。
好似天下所有的人都亏欠了他一般。
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
明紫雪的脸色愈发苍白,我担心她会在牢狱里昏厥过去。
带着明紫雪离开了牢狱,夜挲铧却没有出来。
已经过去了三天,夜挲铧没有来找我。
也没有去金宫找明紫雪。
而是去了凤栖宫。
在凤栖宫停留了三天。
百里慕青更是派人传了话,要想见王上,就去她的凤栖宫——这绝对是挑衅。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兴奋得意的神色。
天气愈加凉了,树枝上的叶子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都已经凋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在洛萦宫里呆了三天,终于觉得自己无法再被动下去,无法默默地等待着夜挲铧的莅临。
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
“夏荷,本宫要去探望王后娘娘,你给本宫好好梳妆吧!”
夏荷和春儿都是夜挲铧安排给我的人,但是上次春儿却并没有站出来指证我的不是,我对她的戒心不由得松懈了许多。
不知道夏荷是不是也会和春儿这般识得大体。
我自是不能让我的身边存在着背叛我的人,让自己身边的人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暗刺自己一刀。
此次前去凤栖宫,不仅仅是为了见到夜挲铧。
更是为了向四哥传递消息。
相信四哥也在为营救夜甯熙做准备吧!
既然爹爹曾经有意扶持夜甯熙做王上,四哥此次进宫既然是因为不甘心爹爹就这么被夜挲铧暗害,自是会想要完成爹爹的心愿。
而此次营救,需要有四哥的帮助方才能够顺利地完成。
“是,娘娘!”
我的话音才落地,便从暖阁之外走进来了一个瘦弱的宫娥,依旧是一身鹅黄色的秋季宫装,空荡荡地衬着她的身子,更显得她的面黄肌瘦。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朝百里慕青曾经“大发慈悲”送给我的玳瑁梳妆台前走去。
须臾的功夫,夏荷却已经给我梳妆打扮好了。
望着镂空銮金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啧啧自赞。
镜中的人,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嘴点红,唇若施朱,眉若含黛。桃花般娇艳的容颜上,完成乌云髻的青丝上的琉璃八宝簪幽幽发光。
“夏荷,好厉害的手上功夫。不晓得以前是伺候那个主子的呢?你先前的主子还真有福气!”
我对着镜子,理了理松松垮垮的发髻,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奴婢以前伺候的是……”
夏荷被我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一张脸,低下头说道,可是忽然之间却又清醒过来,闭嘴不言。
我浅笑着站起身子,转身朝暖阁之外走去。
看来,她以前的主子,还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够教导出口实如此严的人。
“娘娘,明王贵妃前来拜访!”
刚刚走到门口,春儿却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到了门口,望着我身后的夏荷,低声说道。
见春儿的神色,我的心里有些了然。
“夏荷,你代替本宫去一趟凤栖宫,看看王后娘娘今日是否方便接见本宫。”
转过身子,命令着夏荷。
“是!”
夏荷俯身行礼,快步的走了出去。
似乎是错觉,在夏荷经过春儿身边的时候,我竟然在春儿的脸上看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故意视而不见,等到夏荷离开,我这才笑望着春儿。
“春儿,去请王贵妃过来!本宫正闲得慌呢!记得,沏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是!”
春儿恭恭敬敬地回答着我。
我目送她的离开,再度回到了我的暖阁。
片刻的功夫,明紫雪便在春儿的带领之下到来。
“紫雪姐姐,你这几天都不来找妹妹,妹妹可闲得慌,妹妹一个人呆在洛萦宫,像是带来牢狱里一般,不过姐姐来了就好!还有哦,前段时间纳木公公给我弄了写新布匹。姐姐快来看看,有没有姐姐喜欢的,好做成衣裳给姐姐送过去!”
一见一袭白衣的明紫雪出现,我连忙起身,亲热地拉住明紫雪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脸色比起上次更见苍白,比她自己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
见到我出乎异常的亲热之举,她仅仅诧异了片刻,随即浅笑着望着我。
“妹妹说得是什么话!姐姐今日身子才好了些,便迫不及到地来看妹妹,就是怕妹妹呆着无聊。至于布匹嘛,妹妹选了就是,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我原本还在担心她是不是知晓我的心思,但是见她脸上带着些许幸福的笑容,我知道她是了解了我的意思。
我所说的洛萦宫像是一个牢狱,说自己快要无聊死了,自是暗示夜甯熙在牢狱里的困境,再折腾下去,他的性命恐怕真的不保了!
至于所说的纳木公公给我送来的新布匹,自是指我让纳木公公带给明紫雪的计策;让明紫雪挑选布匹做衣裳,暗示让明紫雪提出她的想法,看她打算怎么做。将布匹制成衣裳送给明紫雪,自是执行计策,将夜甯熙送出宫。
这么说,或许真的十分的牵强附会、生涩难懂,但是于外人而言,更是难懂。
这种晦涩,却是一种保密的方式。
幸而的是,明紫雪懂了!
“这样啊!那紫雪姐姐,我打算先挑选一些布匹送给王后娘娘,报答她曾经帮助过妹妹,回来之后,再给姐姐做衣裳,可好?妹妹一定给姐姐制最好的衣裳,让姐姐高高兴兴地穿上!”
我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但是却依旧勉强地扬起笑脸。
送布匹给百里慕青,自是暗示要将百里慕青卷入这场事件;报答她曾经的帮助自是假话,事实上应该是报复她曾经的陷害;至于给明紫雪做最好的衣裳,让她高高兴兴地上路,言外之意,是让她毫无痛苦地死去,并且实现承诺,帮助她将夜甯熙送出宫去。
“妹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明紫雪的脸上面露困倦之色,却是强撑着精神。
“春儿,快去奉茶,本宫先与王贵妃对弈几盘,等夏荷回来,还要与王贵妃去王后娘娘那里呢!”
我催促着站在一旁的春儿。
希望是我多疑了吧!
见春儿转身离开,我这才扶着明紫雪朝暖阁内走去。
“紫雪姐姐可曾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我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
“恩!”
明紫雪亦是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着我。
没有再说多于的话,我和明紫雪分别盘踞在睡蹋的两端。睡蹋正中间摆放着一方小木桌,桌子上摆放着的,正是我先前无聊摆下的棋盘。
不久之后,春儿端上了茶水。
这次,我倒是没有喝退她。
让她守在一旁,听着我和明紫雪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再过了不久,夏荷回来了,低下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求见。
我没有让夏荷走进来。
却是站起了身子朝她走去,亲自迎接她。
“王后娘娘可有空?”
夏荷却是忽然之间双膝一曲,身子瑟缩不止。
脸上闪过一个怪异的神色。
“起来,回答本宫的话!”
我故作生气地吼叫着,心里却开始怀疑。
可是她却依旧跪在地上,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回过头,对着明紫雪愧疚地一笑。
“紫雪姐姐见笑了,妹妹的这些奴才,都是一些不听话的家伙!”
“不听话?”明紫雪淡淡地一笑,眼神似是而非的扫过春儿的脸,“既然赏给了你,她们的死活便在妹妹的手里,不听话的奴才,死了倒是更加省事儿!”
我佩服地望着明紫雪,我的每一句话,她都懂得我的意思,并且能够和我配合得恰到好处。
假若她爱的人是夜挲铧,恐怕能够独揽后宫宠爱的人,将会是明紫雪吧?
回过头,弯身扶起夏荷。
“听见没有?下次再不听本宫的话,本宫将会送你一程,黄泉之路并不难!”
“是,奴婢紧遵教诲!”
夏荷瑟缩着站起身子,听话地回答道。
“行了,你先退下吧!”
我不悦地挥了挥手,转身朝暖阁之内走去。
夏荷领命地退下。
室内的春儿却依旧一脸的坦然。
我再次回到睡蹋上坐好。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春儿。
春儿却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春儿,本宫怀疑夏荷那个奴才吃里扒外,你给本宫好生盯着她。她要是背叛了本宫,你立刻前来回报!”
原本想要逼迫春儿吐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却在转念之间想到了另外一个计策。
“是!”
春儿的脸上闪过一个不为人知的笑容,假若不是她眼角处闪动着的兴奋光彩,我或许还不会发觉她的小心思。
果真,我还是太早地信了她。
我浅笑着目送她的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我的笑容方才收起。
“你越来越厉害了!”
明紫雪看着我,感叹着说道。
我没有说话,却是摊开掌心,一张小纸团便在手心里出现。
这是刚才我搀扶夏荷的时候,夏荷偷偷塞到我手心里的。
小心翼翼地展开,却看见上面有几个蝇蚊大小的字。
“夏可信,尔等计划已知,欲配合。”
简单而又潦草,无法看出写字的是何人。
纸团的右下角,有一弯月牙。
却偷偷地告诉了我写字之人是谁。
只有四哥,才会知道我的习惯。
在书页的右下角画月牙。
或许是因为夏荷想要证实自己的身份,才会迫不及待地带来四哥的消息吧。
阴错阳差。
但是不可置否,这的确是解决了我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仅仅联络到了四哥,更知晓了自己身边何人可用。
“紫雪姐姐,布匹已经备好,现在只需挑选,制成衣了!”
我浅笑着望着明紫雪,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样甚好!”
明紫雪回给我一个期待的笑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血色。
像是一朵开在雪地里的洁白梅花;花心处,是淡淡的粉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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